簡陽一覺醒來,覺得特別口渴。他去廚房,站在水池邊喝水。戚小珠走之前,把廚房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簡陽捏著水杯站著發愣,廚房可以收拾幹淨,不留痕跡,可是他心裏的痕跡呢?誰能來幫他收拾一下?
簡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回頭去看看,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開始喜歡戚小珠的。怪隻怪,她看起來實在太過無害,讓他一點沒有防備。
戚小珠都不能算是漂亮,充其量就是個鄰家女孩的形象。她軟弱的時候是真軟弱,看得他心裏恨得癢癢。可一旦強起來,那也是真強,咄咄逼人又義無反顧,讓他隻能節節敗退。簡陽其實並不習慣敗退,因為無論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工作了以後,都是女孩子們圍著他轉的。他的經驗告訴他,女孩子們不是看上他的臉就是看上他的錢,再不然他還能說會道,總有一樣能吸引她們。所以,當他遇到戚小珠這樣百毒不侵的類型時,他有些不知所措。
戚小珠第一次拒絕他的親吻,簡陽並沒當回事。他隻是對戚小珠留了個心,有意無意地會觀察觀察她。這一觀察,他突然就很心灰意冷,原來,戚小珠確實對他沒有任何意思。她知道他好看,她知道他有錢,她也承認他能幹,可她就是沒有看上他。
於是,簡陽帶著點不甘心和不認輸,漸漸對戚小珠上了心。殊不知,人最怕就是上了心,動了情,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給套了進去,想出來卻已找不到來時的路。他想過很多次,自己究竟喜歡戚小珠什麽,想了半天,覺得還是她的那份認真。
認真是一種生活態度。
認真是一種處事精神。
認真,也是一種很可貴的品性。
戚小珠對她的學習認真,對她的工作認真,對她的感情更是認真。簡陽愛她的這份認真,可也恨她的這份認真。因為她隻認住許龍城這麽一個人來對他付出所有的真。在這又愛又恨之間,簡陽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無可奈何。
最讓簡陽煎熬的,是他跟戚小珠之間的那種合拍。戚小珠跟他的性格,其實可算是相輔相成的。工作上他們能配合默契,平時生活裏他們也有著自然而然的一種和諧。每次看到許龍城傷到戚小珠的心,簡陽就會覺得,如果她願意跟他在一起,一定更輕鬆更快樂。可是她偏不,她就算撞破南牆也不肯回頭。
經過了那麽多事,戚小珠還是義無反顧地套上了許龍城的戒指。簡陽雖然知道她一定會這麽做,但心裏還是恨的。明明,她對自己是有感覺的,那天晚上的那個親吻,盡管是酒後的衝動,但他能感覺到她是真心實意在反應自己的。可轉眼,她就不認帳了。她就是欺負自己喜歡她,就是欺負自己拿她沒辦法。
內心深處,簡陽知道戚小珠為什麽堅決不承認對他有感覺。她是不想把話說出口,從而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退路。她不能承認,一旦承認,她就不能再跟自己做朋友了。她馬上要嫁給許龍城了,怎麽還能喜歡別的男人呢?所以,簡陽很清楚,以戚小珠的性格,她會堅決跟他結束一切關係,隻因為她要對許龍城一個人認真。
簡陽傷心地想,她寧願挨他的罵也不願意承認,說到底還是舍不得他的。既然舍不得,為什麽她就不肯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呢?他哪裏都不輸給許龍城,唯一不夠的,就是時間。
自從戚小珠訂婚後,徐湄洲便常常來找簡陽。
簡陽喜歡湄洲。喜歡她的溫婉,喜歡她的聰慧,也喜歡她的堅韌。可惜,再多的喜歡,也堆積不出一個愛情來。簡陽不想傷害湄洲,可在他自己傷心軟弱的時候,卻又總忍不住要找湄洲。不知不覺中,她成了他的一個堅強後盾,任何時候,隻要他需要,她一定會在。
很多時候,簡陽也會想,真娶了湄洲,是他的福氣。可他知道,湄洲心裏什麽都清楚,什麽都通透,他要是開這個口,對她真不公平。
左思右想之後,簡陽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離開一段時間,來給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間。
於是,他跟許龍城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他去鄭州的分公司一段時間。許龍城起先並不太讚成,他覺得分公司那頭說好是他負責的,還是應該他去。
簡陽不在乎:“我們兩個誰去不是一樣?再說,劉雅琴還在那裏,你真的過去,她心裏能舒服嗎?算了,眼看快結婚,就別多事了。”
“其實,鄭州那裏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請的經理幹得還算不錯。你真的不必過去常駐,有時間看一看也就罷了。”
“還是去一下比較好。”簡陽說:“對他們也不熟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辛苦做起來的生意,起碼的自我保護意識總要有。”
許龍城見他堅決,便也不再反駁。
簡陽要走的事情宣布後,上海這裏的工作就交給了戚小珠他們幾個負責。戚小珠顯得有些意外,但在會議上也沒有說什麽。下班之後,她才去找了簡陽。
“怎麽突然要走?”
“也不突然,本來就差不多該去看看了。”簡陽收拾自己的東西:“我去比較好。你們忙著結婚的事情呢,讓他跑來跑去的,不方便。”
戚小珠沉默半天,似乎在想該說什麽,最後才憋出一句來:“那你自己在那邊多保重,有時間也回來看看。”
“行,我心裏有數。”簡陽看看她:“最近我對你不好,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沒有關係,我在這裏說聲對不起了。”
“沒事。”戚小珠笑笑:“這麽久的朋友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過。”
戚小珠咬著嘴唇看看他,沒有說話。
簡陽放下手裏的東西,有些無奈地說:“你走吧,好不好?你再在這裏呆下去,我又要跟你吵架了。我真不想跟你吵架的。”
“好,那我先走。”戚小珠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簡陽快步追上她,在身後把她抱住,下巴擱在她肩頭:“對不起。”
戚小珠沒有推開他,隻是拍拍他的手:“沒事。”
簡陽抱了一會兒,就放開了手,戚小珠頭也沒回地就走出去了。
晚上,戚小珠跟許龍城一起吃她裹的大餛飩,許龍城問她:“我好像看到你還帶了小餛飩來的,是不是?”
“對,我順便捏了一點小餛飩。”
“那一會兒給我下一點,我想吃。”
“不行。”
“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們兩個明天早上的早飯。你吃了,明天我起來吃什麽?”
許龍城看著她,突然就笑了:“那你今天不走了?”
戚小珠抿著嘴笑:“你要我走啊?”
“怎麽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許龍城拉過她的手來親了親。
戚小珠平時不肯住他這裏,總是說還沒有結婚就不能這麽住。許龍城拿她沒有辦法,最多就是抱著她吻半天,然後哼哼:“我渴得都疼了,你真忍心不管我?”
戚小珠也不忍心不管他,所以他纏得厲害的時候還是要陪陪他的,不過她很少主動留在他這裏過夜。
纏綿過後,許龍城摟著她,戚小珠的臉貼在他胸口上,一隻手在他的胳膊上滑來滑去。
許龍城的聲音有些沙啞:“簡陽要走,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
“嗯,是有點舍不得。”戚小珠沒有否認:“在一起久了,突然就這麽走,很不習慣。”
“小珠,我特別喜歡你對我這麽坦誠。”許龍城親了一下她的頭發。
“反正我什麽也瞞不過你,何必費這個事情呢?”戚小珠抱了他的腰:“那段時間,多虧了簡陽一直在開解我,我欠他的情,可惜還不了。”
“是我的錯造成的,都怪我。”
“就是怪你!都怪你!”
許龍城一個翻身壓上她:“好好好,我給你賠禮道歉。”
“什麽賠禮道歉,就知道欺負我。”戚小珠還要絮絮叨叨地說,嘴唇被許龍城堵住了,隻好作罷,摟著他的脖子任著他親。
最後迷迷糊糊睡著前,戚小珠的腦海裏無端端浮現出一首詩來: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簡陽有一次在黃昏跟她一起在黃浦江邊吃飯的時候說起這首詩,他說白居易描寫的這兩幅畫,把他們兩個的名字都嵌在裏麵了。當時他們就是一笑而過,可今天她突然想起來,心裏有些發酸。
她對簡陽不好,她知道。
但是,她始終堅持著自己的認真態度,無論是對許龍城還是對簡陽,她都是認真的。許龍城代替不了簡陽,同樣的,簡陽也永遠代替不了許龍城。
戚小珠不求完美的結局,她隻求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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