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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春燕歸來(26)——全文完

(2014-01-04 19:26:08) 下一個

何賽已經很久沒有睡好了。

幾乎每個夜晚她都做同樣的一個夢,那就是她被扔在大海裏,四周一片汪洋,看不到邊際。她雖然會遊泳,但是她已經精疲力盡,漸漸地,她開始放棄求生,海水慢慢將她淹沒,她不能呼吸,最後就被驚醒,一頭一臉的汗水。

如此反複之後,何賽決定出去走走。

她做完手上的這個工程,可以有一個月的空檔,她已經把大致的行程匯報了老板,他允許她休假,隻要每天檢查郵件以防特殊事件發生就行了。

何賽選擇了秘魯。那裏有一條非常著名的徒步步道——印加小道。她將要在高原徒步四天,去看在學生時代就一直讓她著迷的瑪雅文化遺址之一,馬丘比丘。

何賽從來沒有獨自旅行過,對於要出這次遠門,內心深處極度的渴望又無比的緊張。她一直在想,她活到這麽大,都在依靠著別人。爸爸,程顥,韻舒,鬱曉東,每次她有困難,他們就伸出手來扶著她走。可是現在,她是真正的孤獨了,於是她接受不了,於是她夜夜噩夢。何賽希望,這次的旅行,能讓她好好品味一下孤獨,好好學習一下孤獨。沒有人能扶著她一輩子,她一定要學會自立,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精神上。

何賽沒有告訴程顥她要走,她怕Summer知道後大吵大鬧,最後她就必然不能成行。

走的那天,她才給程顥發了封郵件,說:“程顥,我出門了,我實在太需要出去散散心,希望你理解我支持我。我現在還不知道會走多久,但是你放心,我不是逃跑,一個月之內一定回來。照顧好Summer,有事郵件聯係我。”

登上飛機後,她接到程顥的電話,他很著急地問她:“去哪裏?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去哪裏?”

何賽笑笑:“不告訴你,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程顥大喊:“賽賽,你別嚇我,你別嚇我,求你告訴我,你去哪裏?”

何賽咯咯地笑:“你放心,我又不是做傻事,就是出去散散心,真的。”


何賽搭乘美聯航的飛機,一路飛向北美。她在洛杉磯先玩了幾天,然後搭飛機去到秘魯的利馬。她在利馬的市裏又轉幾天,再搭上了飛去庫斯科的航班。

到了庫斯科,就有旅行社的導遊來接她直接去酒店。何賽選擇秘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裏有導遊全程陪同,比自己獨自出去更安全。為此,她還是鄙視了自己一把的,但是沒辦法,她天生膽子小。

庫斯科的酒店大多都是家庭式,女主人非常熱情客氣,見到何賽單身一人,對她格外的照顧。何賽從沒有到過高原,所以她特意留了四天時間在庫斯科,讓自己緩解一下旅途的疲勞,順便適應高原反應。

何賽用酒店的無線登陸自己郵箱的時候,她才知道,家裏已經炸鍋了。

她想,自己在他們心裏的形象原來是這麽的不堪,清一色都是擔憂到極點的語句。韻舒措辭極為激烈,何賽都感覺自己這次的旅行將不可避免的九死一生。

何賽有些惡作劇地想,急吧急吧,我顧不了你們這麽多了,先自己玩好了再說。



何賽走了之後,程顥徹底的傻眼了。

跟她之前走的那次不同,他知道她是去韻舒那裏,他隻是生氣而不是擔心。現在她突然一個人就這麽走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裏,會發生些什麽,程顥隻覺得自己擔心恐懼得快瘋了。

他打電話給韻舒,她壓根不知道何賽出門的事情,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程顥憋了半天,才說:“你能聯係上鬱曉東嗎?”

韻舒雖然覺得程顥始終在鬱曉東身上糾結實在屬於無理取鬧,但是目前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答應去試一下。鬱曉東在半年前就去了美國,她不知道他是否還在用原先的郵箱。

韻舒給鬱曉東發了郵件,大致說了一下何賽和程顥的情況,留下了她跟程顥的聯係方法,請他有什麽消息立刻通知他們。

程顥很沒有出息地想,哪怕,她真的去找了鬱曉東,隻要她安全,他也認了。



晚上哄睡了Summer,程顥忍不住再次去檢查有沒有何賽來信。突然間他的手機響起來,是一個奇怪的號碼,程顥心一緊,覺得電話是從國外打來的,也許就是何賽。

他立刻接起來:“喂?賽賽,是你嗎?”

程顥,你他媽就是一傻逼,我操!”鬱曉東在電話那頭狂罵:“我跟你說,何賽要是有什麽事情,我他媽跟你沒完!”

程顥也沒心情跟他吵架,隻是著急著問:“她沒有聯係你麽?”

她聯係我幹什麽?!她怎麽會再聯係我?!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是不是她不跟我有點什麽事情你就渾身不踏實?!行,你等著,如果她來找我,我絕對不會再放她走,秦韻舒都跟我說了,你看了我們照片,不要她了。說實話,我真是要謝謝你,我找到她,立馬跟她結婚!”

我操,你做夢去吧!”程顥火了:“我告訴你,她何賽還是我程顥的老婆!她簽字的那份離婚協議還在我手裏,我就沒有去辦過離婚證。我準備等她找我要,她要是真開口跟我要,我再去辦,可是她沒有問過我。”

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鬱曉東呸了一口:“那你還裝模做樣的要跟她分什麽分?程顥,原先你看著挺聰明的呀,怎麽現在盡做些傻逼的事情呢?我知道,你不就是介意我跟她在英國住一起過麽?那是我強行搬進去跟她住的。你知不知道,她從來就沒有找過我,哪怕你把離婚協議送到她手上了,她也沒來找我。她懷孕了一個人,沒人幫,去超市買點東西要跑好幾次,因為她拿不動。我愛她,我舍不得。哪怕她不愛我,我也認了。我曾經以為,經過她懷孕那個時期,她會慢慢地依賴上我,愛上我。可是程顥你知道嗎?她連生女兒,羊水破了都沒有打電話叫我一聲,自己去的醫院,生完了,才短信給我的。”

其實,從她認識你開始,她總是在你麵前耍脾氣罵人,想幹嘛幹嘛。她從來不跟我撒嬌耍賴,她從來沒把我當做過她的親人。我知道,是我自己賤,錯過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再後悔也是沒有用的。Summer生下來之後我一直在幫她照顧,可是一年過去了,我隻要稍微流露一點喜歡她的意思,她就立刻躲得遠遠的,連碰都不想我碰她。程顥,你花了太多的心思在介意我跟她那段既短暫又沒有結果的戀愛上,卻看不見她有多愛你。”

所以,你千萬別跟我說你愛她,你他媽就是自私!”鬱曉東的聲音很沉重,一下一下敲在程顥的心上:“我當初跟你說什麽了?你別去招惹她,你們不是一路人,你非要去招惹她。到今天她跟你婚也結了孩子也生了,還那麽愛你,你現在想起來跟她不是一路人了?現在覺得跟她可能沒結果了?你要臉不要臉?!你幹的這是人事麽?!你要是敢說你這是在愛她,我他媽揍你一頓!我操!”



何賽背著她的大包,拿著手杖,一步一步地把印加小道給走下來了。

導遊得知她有長跑的習慣後,一度很擔心她會有比較嚴重的高原反應,通常越是肺活量大的人,高原反應越厲害。何賽在上了海拔4200米的時候覺得有些打飄,但是也堅持過來了。好在他們每天都是走得高睡得低,帳篷紮在海拔3000米左右的地方,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等到親眼看到馬丘比丘的時候,何賽發自內心的激動了。她看了那麽多有關瑪雅文化的書籍,現在置身其中,總有種做夢的感覺。

何賽忍不住想,無論是什麽事,千萬不要放棄。

哪怕你步子邁得再小,那也是在向你的目標靠攏。跟在導遊身後,她的步子就是那麽的小,她雙眼盯著導遊的褲腿看,腦子裏沒有任何雜念,就是想著一步一步,多走一步就更接近馬丘比丘。假如她放棄了,停在原地不走,那麽她就永遠不會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何賽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太值得,她悟到了一個大道理。她回去後就要找程顥,告訴他,她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一天一天的過,然後就是一輩子。

回到庫斯科,何賽趕緊檢查自己的郵件,家裏人還在吵吵著讓她打電話回去,韻舒還在威脅她的人生安全。這些都無關緊要,反正她準備再玩三天也就回去了。

不過老板倒是找她有點工作上的事情,上一個工程的總結她簽字時漏簽了一頁,現在審計的工作人員就要開始審理,所以讓她把附件打印出來後簽字。老板告訴她,利馬的機場應該有快遞服務,讓她務必用特快專遞把文件先送回公司去。

何賽趕緊回複,她明天就搭飛機回去利馬。



何賽下了飛機就去到商務中心,打印文件,簽字,然後找郵局去快遞。填表的時候她一著急,把地址給寫錯了,邊上有人提醒她:“是1517,不是1577。”

何賽轉頭一看,她居然看到的是程顥的臉。媽的,她想,高原反應也太強烈了,出現幻覺了。

她愣在那裏盯著他看,好像不認識他一樣,程顥捏了捏她的臉蛋說:“傻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何賽緊張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程顥聳聳肩:“你老板告訴我的,他想到這個辦法,讓你來找快遞處,我就隻要在這裏等你就行了。我查了今天從庫斯科過來的航班,你沒有搭第一班,這是第二班。”

何賽手裏還抓著表格,工作人員來問她有沒有填好,程顥說不用了,就拉著何賽走到邊上。

你怎麽看到我一點都不激動呢?”程顥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會撲進我懷裏的,你就這樣一副表情啊?”

何賽還是一臉的茫然:“你來找我幹嘛呢?”

程顥拉著她的手說:“你不是說,每次你跑,我從來都不追你麽?所以這次我無論如何也要追你,哪怕追到南美洲來。我不想這輩子都要為了沒有追過你而總被你數落。現在我追著你跑了大半個地球,夠意思不?”

何賽看著程顥,帶著一副不信任的表情,她伸手捏了捏程顥的臉,問:“真的是你麽?不是我的高原反應造成的幻覺?”

程顥哈哈地笑:“這裏又不是高原,怎麽會有反應呢?”

何賽扁了扁嘴:“也許是我身體的滯後呢?不行,你要想辦法證明你就是程顥。”

程顥想了想,壞壞地一笑,說:“賽賽,高原反應是什麽感覺呀?心跳得快?呼吸不暢?臉紅?是不是跟我們上床的時候感覺差不多?”

流氓!”何賽臉一紅,說:“好吧,確實是你本人,我相信了。”

程顥這才張開雙臂,何賽立刻撲進他的懷裏,他也顧不了是不是在公眾場合,把何賽按在牆上親了個夠本。



他們先退了何賽的機票,然後跟程顥的買在一起。程顥因為來不及去申請美國簽證,是從荷蘭轉的機,所以他威脅何賽說如果她不跟他一起,他就去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體驗一下再回去。

晚上到了酒店,何賽終於跟Summer通了電話,Summer哭得呀,勸都勸不好。掛了電話後何賽撲在床上狠狠地哭,程顥把她抱進懷裏,告訴她Summer跟他一起準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她。

何賽擦擦眼淚,讓他趕緊拿出來給她看。

程顥打開電腦,放了一段視頻。視頻裏都是照片,從何賽跟他在船上的那張開始,點點滴滴的生活片段,一段音樂過後,何賽就聽到程顥的聲音夾雜著Summer奶聲奶氣的童聲在唱——


等待著你

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著我長長的夜到盡頭

別讓我獨自守候


等待著你

等待你默默凝望著我

告訴我你的未來屬於我

除了我別無所求


你知道這一生

我隻為你執著

管別人心怎麽想   眼怎麽看   話怎麽說

你知道這一生

我隻為你守候

我對你情那麽深   意那麽濃   愛那麽多


等待著你

等待你輕輕拉我的手

陪著我長長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長地久


等待著你

等待你緊緊擁抱著我

告訴我你的心裏隻有我

永遠愛我


等待著你

除了我別無選擇

你知道這一生 我隻為你執著

不管他喜還是悲    苦還是甜   對還是錯


 (全文完)


最後引用一首我很喜歡的陳淑樺的老歌《一生守候》

老公戲說我是寵物論壇養狗的人裏小說寫的最好的;寫小說的人裏狗養的最大的。我完全同意,但是我還是蠻驕傲的,純純的業餘選手,每天堅持著寫,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寫了接近九萬個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和勤勞!

謝謝大家這一個月來對我的支持和鼓勵,無論你們留言還是不留言,每天都點進來看,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謝謝你們!

有時間的話,我給鬱曉東寫個故事,不然總感覺他比較慘一點,紅顏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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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2)
評論
簡單盼望 回複 悄悄話 瓶子走了印加再看這裏有感觸吧
happychloe 回複 悄悄話 今天又重讀了一遍,還是感動落淚,賽賽和程灝還是我最愛的一對兒!
阿措 回複 悄悄話 又重看了一遍, 仍然落淚,仍然喜歡。。。 瓶子太棒了。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人情練達成文章” 如此年輕的瓶子,你是怎麽做到的呢?
shilin 回複 悄悄話 我還是非常喜歡我看得瓶子的第一部。
fpxjz 回複 悄悄話 一晚上看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周在你博客裏看個夠,太過癮了!
海闊天空也 回複 悄悄話 看完了。太棒了,好感動啊 太有才了。
素月-2006- 回複 悄悄話 我也是一口氣看完, 好看.粉絲加我一個.
紅巾 回複 悄悄話 一口氣看完,爽啊!米卡媽媽專業出書吧,我鐵粉!
toobad 回複 悄悄話 這小說寫的真好,樓主有才!我都看5遍了!個個人物都那麽可愛。說實話,這個結果和構思比飄好,真讓人喜歡
daydreamer58 回複 悄悄話 很喜歡這個純情感人的故事。這幾個人物被你塑照的那麽栩栩如生,細膩,就覺的象真實發生的。。。樓主寫的真好。謝謝。我都看了二遍 <他日春燕歸來>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apleinfall' 的評論 : 謝謝喜歡!很受鼓舞。
mapleinfall 回複 悄悄話 偶然從主頁看到你的幾個小說,一口氣讀完, 有點中國現代大學生版的飄裏的主人公的感覺,樓主寫的很感人!

覺得是很真實的故事。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ewGSDowner' 的評論 : 同意你的說法,我反正就是這麽覺得的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appychloe' 的評論 : 謝謝!現在也應該輪到米卡了,下周開始寫鬱曉東,早點寫完早點歇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尖尖-' 的評論 : 鬱曉東同學有真人,確實有點像福山雅治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UKCC' 的評論 : 謝謝喜歡!有空常來玩哈
newGSDowner 回複 悄悄話 米卡麻麻有瓊瑤阿姨的功力啊,把我的眼淚都騙出來了。。。

我曾經認為做什麽事都不要輕言放棄。但在歲月的流逝中我慢慢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感情,是需要隨緣的,不可求,不可強求。 

也許(成長?變老?隨你認為)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年輕的時候,相信自己能改變世界,而現在,我隻想和這世界和平相處。:)

米卡麻麻辛苦了!寫的很棒!
happychloe 回複 悄悄話 我也喜歡這個結局!喜歡這一對兒都有性格的人,很般配。看這小說的感覺像是當年看《過把癮》,很單純的愛情故事。米卡爸的評價極是!米卡媽是才女!有時間多寫一些吧。我始終都是你博客的粉兒,經常上來看看米卡有沒有更新,沒有新的就溫習舊的,別忘了咱們的米卡故事更新啊。祝一切都好!
-尖尖- 回複 悄悄話 是的,我還在為鬱曉東鬱鬱寡歡,我覺得他應該長得像福山雅治……繼續等!
LUKCC 回複 悄悄話 從第四集追到現在。從喜歡這「他日春燕歸來」書名開始。繼續加油!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Bia正傳' 的評論 : 其實也就是自己圖一樂,僅此而已。你們看高興了就好啦!
阿Bia正傳 回複 悄悄話 喜歡這個結局,米卡媽媽了不起,可以考慮轉成專業的:)
建議把這多年寫的故事出成專輯。 土凍筍剛剛出了一本書,據說就是把這幾年寫的匯集在一起。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