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這次回來,果然是為了結婚。
他媽當年嫌他爸窮,蹬了他之後嫁了個當地人,家裏開個小鋪子賣服飾,這麽多年一直不貧不富的。
江寧一共回來過兩次,一次是想上私立高中要錢,另一次是考上大學要錢。每次來他都特別難受,因為他看不上他媽的行為,深以為恥。
江寧跟戚小珠一直有郵件往來,在郵件裏,他叫他媽“格隻女寧”或者“婊子”。戚小珠不敢告訴別人,隻跟外婆講過兩次。外婆說,你勸勸他,自己親娘,不能這麽罵。當初那麽艱難的時候,她也死活沒放手撫養權,情願帶著他找了個條件差的。
長大了後,他不再罵了。他在信裏說,以後我回上海來,我是上海人。戚小珠很是認同,鄉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哪怕看到上海兩個字,心裏都是溫暖的。
江寧的媽媽徹底變了,原先印象中的蘋果臉,小酒窩全都消失無蹤,隻剩下兩隻大眼睛和魚尾紋。戚小珠乍一看到她,都沒有認出來。
大舅基本上沒講話,都是舅媽在跟她聊天:“阿姐,所有的錢,我們來。孩子結婚,一定要辦得像樣子。。。讓江寧哪天把小姑娘帶回來見見。。。我去找婚慶公司,先把場地選了,儂看好伐?”
由於他跟女方在上海都沒有好友,所以江寧想讓戚小珠做伴娘,許龍城做伴郎。許龍城說,他是願意的,但是如果他做,怕江寧媽媽心裏會不舒服。
於是他介紹了簡陽給江寧。
第一次見到江寧的未婚妻周璐菲時,戚小珠忍不住跟簡陽嘀咕:“怎麽長得跟蜻蜓似的?”
簡陽一口茶全部噴在地上。他仔細看了看,周璐菲長得並不醜,但是眼睛很大而且鼓出來,下巴又太過尖。記得錢鍾書先生用過一句話:臉上總是帶著一種莫名驚詫的表情。周璐菲就給人這種感覺。她最大的敗筆在於戴了一副粉紅色的超大框眼鏡,使得她看起來就是一張栩栩如生的蜻蜓臉。
簡陽靠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現在損人的本事,幾乎得我的真傳了。”
四個人跟司儀一起走了一遍婚禮的流程後,簡陽帶他們去他的一個熟人那裏選伴郎伴娘的衣服,說是一定能給個好價錢。
那家婚慶店的店主是個漂亮姑娘,看起來比戚小珠大不了兩歲,見到簡陽,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江寧跟周璐菲幫他們選了幾套,店主便讓他們去樓上試衣服。
戚小珠隔著布簾跟簡陽聊天:“你看起來跟老板娘很熟啊?”
“那是。她知我的長短,我知她的深淺,你說熟不熟?”
“咱們能不能不流氓,好好說話?”
“我這不是在好好說話嗎?”
“有你這樣的嗎?這種事也拿到台麵上來說?”
“君子坦蕩蕩,小人藏JJ!”
“你再這樣,我走了!”
“幹嘛呀,搞得跟沒上過大學似的。”簡陽帶著無比明顯的嘲弄:“大學裏,該學的不該學的,你應該都學過了,何必再這麽矜持?”
“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小珠過來,我領結扣不上。”簡陽命令她。
戚小珠走過去一看,笑了:“你的背心穿得不對!轉過去,我給你重新弄一下。”
簡陽轉過身去,嘀嘀咕咕地:“我知道,你挺瞧不上我的,我要不是你老板,你根本連話都不會跟我說。”
戚小珠給他整理的背心,扣好領結,扳過他的肩頭讓他看著自己:“誰跟你說的?大部分時候,我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說話。你一會兒變一個樣子,我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你自己躲在麵具後麵不以真麵目示人,還好意思說別人?”
“這叫自我保護你懂不懂?你說你經曆過什麽?什麽時候等你也被傷得體無完膚了,再來跟我講!”
“那你總這麽防著別人,讓別人怎麽能真心對你?做生意也就算了,那是沒辦法。可跟自己的朋友也這樣,就是你的不對。我一直跟你好好說話,你跟我呢?那心思,比萬花筒還複雜,你讓我怎麽跟你做朋友?”
“那我要現在開始好好跟你說話呢?”
“那我們就是真的朋友。我總是覺得,假如你是一塊豆腐,就老老實實的做一塊豆腐。別整天想著把自己弄成雞鴨魚肉蝦的味道出來蒙人,到最後,人家吃出來是假的,立刻就把你扔了。倒不如一開始就以豆腐的麵貌示人,願意吃豆腐的人,自然會來找你,也不會扔了你。”
“我去,你這什麽比喻啊?沒邏輯!”
“那是你修行不到,理解不了這麽高深的理論!”
“你是不是喜歡吃豆腐,所以用這個來比喻?”
“嗯,是喜歡。”
“那我從現在開始就做豆腐好了。”
戚小珠解開自己手腕上的一朵紫鈴蘭,別到他胸口:“這樣的話,你就是豆腐花!”
去酒店接新娘的時候,炮仗聲震耳欲聾,江寧見戚小珠手裏捧著花,便拿手替戚小珠捂著耳朵。簡陽見了,走過去給他使了個眼色,接替了他的位置。
吃飯的時候,有朋友問戚小珠,是不是在跟簡陽談朋友。戚小珠一本正經地說:“應該快了,等他手裏的這個談完了,還有兩個就輪到我了!”
簡陽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綠,咬牙切齒地:“就你這樣的,怎麽輪也輪不到你!”
“話不要說這麽絕嘛!”戚小珠很不滿意:“你沒看見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你嗎?我要說你是沒主的野草,一會兒你喝醉了鐵定給人輪了!”
簡陽對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這麽喜慶的大環境下,戚小珠一不小心,給喝多了,挨桌去吟詩作賦。
簡陽第一次見她喝醉,小臉酡紅滿麵笑容,看得他心裏像是被一根羽毛刷來刷去地,癢卻怎麽都撓不著。
散場的時候,戚小珠趴在桌上哼哼,簡陽想拉她起來,但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動。徐湄洲走過來,摸著戚小珠的腦袋像是在摸隻小貓。
“湄洲,幫我一起,扶她一下吧!”
“不用,許龍城去取車了,馬上就來。”
“那我們一起去門口等唄?”
“不行,你別動她,一會兒小心她撓你。”徐湄洲做了個手勢:“小珠喝醉了,撓人可疼呢!”
正說著,許龍城快步走了過來,伸手去拉戚小珠。
簡陽也想幫手扶另一邊,許龍城攔住了他:“不用了,她隻認我。”
似乎是想要證明許龍城的話是真實的,戚小珠抬起頭來看了許龍城一眼,便把手伸進他西服裏,緊緊地攬住他。許龍城一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動作一氣嗬成,非常流暢。
簡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壓根無法理解這一幕。
徐湄洲走到他身邊,淡淡地說:“他不是她的真表哥,這你知道吧?”
“我知道的。”簡陽點點頭:“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是這樣。。。這樣的。”
“慢慢你就習慣了。”徐湄洲溫和地笑笑:“從高中就開始這麽折騰,這麽多年下來還沒折騰夠呢!”
難怪,簡陽心想。他之前在公司跟戚小珠的流言蜚語到處都傳遍了,許龍城卻一直都是淡然,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
“她隻認我”,短短四個字,清清楚楚地解釋了一切。這是許龍城一貫的風格,他說話很少,但都是直達要害,這是當初簡陽尤其看重他的一點。
簡陽覺得心裏有些悶悶的痛,他知道,他沒有辦法去競爭。許龍城壓根就不在乎那些流言,因為他有底氣。想起戚小珠整天帥哥帥哥地叫他,可今天才知道,在她眼裏,帥哥可以有很多,但是男人卻隻有一個。
帶著幾分薄醉,簡陽有些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走了一段才突然發現,徐湄洲竟然默默地跟著他。
“我不放心你,所以想陪你走一段。”徐湄洲輕輕地說。
“我沒事,”簡陽笑笑:“你家住哪裏?我先送你回去。”說著,他伸手招了部出租車,打開門讓徐湄洲先坐進去。兩人在車上都沉默著,到了徐湄洲的小區門口停下,簡陽也跟著下來:“太晚了,我送你到樓下。”
“我特別嫉妒他們。”到門口告別的時候徐湄洲突然說道:“怎麽就能遇到這麽一個人,願意陪著自己可勁地折騰,然後就是一輩子。”
簡陽沒有說話。
其實無論世界怎麽變換,無論人心如何不古,你總能發現幾個格外幸運的人,生活在世外桃源。他們的思想簡單,做事總是一根筋的,看著跟這紛亂的社會格格不入;他們都以弱者的姿態出現,從不巧取豪奪。
可你若真以為他們軟弱,那你就錯了。他們的強大不是外在的,隻手可以翻雲覆雨的那種;他們的強大,是兩個人,一條心,任憑什麽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而剩下象自己這樣不夠幸運的人,隻能在邊上看,卻永遠都進不去。
(未完待續,原創作品,未經允許,請勿轉載,謝謝)
今天更新好早啊!歌頌一下自己先!
偶然路過,一睹傾心
看到這段話,讓我忍不住留個爪印。
前麵講畢業後龍城創業,小珠是讀完了研究生。那就有三年功夫。一般來說,正常也有女友探班串門什麽的。當然小說中有講陽城是新近合夥。即便是這樣,許龍城有女友的事實在公司裏無需掩蓋。更何況許龍城這麽重視宣告領土主權的人!再者,自己的女友和合作夥伴經常同行出差,簡陽這樣的風格,許龍城就算信得過小珠,作為男人,難道也信得過簡陽?二來瓜田李下,做生意的人,講究地盤清楚,帳目明晰。許龍城也沒有理由任由這種曖昧滋生,於生意關係也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