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利桑那州,雷雨真心不算什麽大事。但是那裏的峽穀地貌,很容易形成flash flood,據說,曾經有人丟了性命。
鬱曉東知道丁寧和她的驢友們都是很有經驗的hikers,但是他在送她去機場的時候一路都沒有給她好臉色看,心裏一直有些難受,現在又發現那裏要下雷雨,便想跟她說幾句話,讓她多加小心。
他打丁寧的手機,卻沒想到是關機。他略略估算了一下,按他們的計劃,今天夜裏應該是在北緣上的營地住一晚,手機也應該是有信號的。他心裏有些難過,看起來,丁寧是故意關機了。
他看了看時間,半夜三點多,還有兩個小時,他們就會起身下峽穀去。他趕緊起來,去找丁寧的通訊錄,希望在她的那些夥伴們中能聯係上一個。
很快地,Joe就接聽了,顯然是被吵醒,嘟嘟囔囔地:“What?”
“Hey Joe! Sorry to wake you up, it’s me, Danny。”鬱曉東有些不好意思:“Kaylee’s cell is turned off, I really need to talk to her. Could you please give her your phone?”
“Kaylee is not with me.”Joe聽起來很驚訝:“Where is she?”
“She is at the Grand Canyon, you didn’t go this time? Then who went with her?”
“Oh, she didn’t call me. I don’t know who went with her, let me find out. I will call you later, OK?”
“OK, thanks man.”
鬱曉東有些焦慮地等待著,隱隱約約的,他覺得丁寧誰都沒告訴,自己偷偷跑去了。而他因為光顧著生氣,都沒有去關心一下她究竟跟誰去,隻是理所當然地認為還是他們這麽幾個老搭檔。
很快的,Joe的電話就來了:“No one went with her. She didn’t tell any of us. Something is off, are you guys fighting or something?”
“Yes, kind of.”鬱曉東的心沉下去:“There might be a thunderstorm and possible flash flood there, if she is alone, I have to go find her.”
“Hey, hey, I can go with you.”Joe也著急了:“Two is better than one.”
“That’s OK. I can handle it.”鬱曉東這會兒鎮定下來:“Thanks!”
鬱曉東收拾了一下背包,直接就去了機場。他準備直飛拉斯維加斯,然後租車開去南緣。
一路上,他再次撥打了丁寧的手機,依舊是關機。他現在最擔心的,是丁寧沒有按照平常的路線走,他壓根就不知道她在哪裏。但是無論她怎麽走,最後還是要回到南緣,所以他去那裏等著,應該不會有錯。
等他趕到那裏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雷雨已經過去,陽光灑在公路上,一點點地把暴雨留下的痕跡烤幹。
鬱曉東連續地跑了幾個旅店,打聽丁寧的名字,但是沒有結果。在前台等待的時候,進來好幾個渾身濕透的年輕人,帶著無比興奮的表情,站在大堂裏眉飛色舞地講早晨暴雨的事情。鬱曉東趕緊湊過去聽。
他們說的大致情況,就是天快亮的時候開始下的暴雨,穀底一下子就漲起來了。他們幾個的帳篷都進了水,連氣墊都浮了起來。於是他們趕緊往事先就選好的退路那裏跑,接連不斷地向上幾層,才到了安全的地方。不過水倒是退得很快,可惜東西丟了好多,氣墊床也被石頭刮破了。
鬱曉東拉住其中一個人問,有沒有見到一個中國女孩,獨身一人?他想了想,說好像是沒有。又幫著鬱曉東問了問其他幾個,都說沒有見過。
他心裏莫名驚慌起來,仿佛自己的心是懸空在那裏,四麵無靠著。他在酒店的大堂裏坐了好一會兒,給Joe再次去了個電話。他請Joe繼續撥打丁寧的手機,他自己則會從南緣下去,一直走到河邊。
鬱曉東在便利店裏買好了充足的水和食物,就從光明天使路往下走。他其實很清楚,現在這個時刻才下去,今夜絕對無法從河邊趕回來。在沒有帳篷的情況下,他連避風的地方都沒有,Joe勸說了他半天,警告了他這麽做有多危險,但是他仍然是義無反顧地下去了。
雨過天晴,峽穀裏有著那麽一層濕意,隨著陽光的照射,慢慢有些悶熱起來。越是往下,越是感覺胸悶。鬱曉東不敢托大,一路上不斷地在交叉喝著清水和佳得樂。每經過一個休息站,便停下來,吃一點鹹幹花生和牛肉幹,或者能量棒。
每看到一個比較專業的徒步者,他就打聽一下丁寧的行蹤。絕大部分人都說沒有見過這麽一個中國女孩,但並不能肯定。早晨的暴雨,讓大家都亂了陣腳,忙亂之中,誰也沒有心思去顧別人。
當印第安花園出現在他麵前時,鬱曉東禁不住想起上次在這裏休息的情景,沒想到再次來到這裏,同樣的景致,他卻有著那麽不同的心境。他隻想看到丁寧,知道她是安全的,就行了。在這個時刻,他覺得自己跟丁寧的爭執顯得是那麽的可笑,錢不錢的,有什麽關係呢?如果沒有人,有再多的錢也沒有意義。
鬱曉東的速度不慢,才四個小時出頭,他就到了河邊。過了河,就是峽穀裏唯一的一個旅店“幽靈莊園”。他想過,實在不行,運氣好的話,能找到一個房間,幽靈山莊的房間都是在一年前預定的,所以臨時取消的人也很多。運氣不好,就隻在那裏的小急診室裏混一個晚上。
可等他到了那裏,房間都被訂完了,他隻能自認運氣不佳,磨磨蹭蹭地往那個小醫療室去。
剛走到門口,裏麵出來一個人,丁寧!
鬱曉東跟她麵對麵站著,兩人的臉上都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愣了半天,誰都沒有說話。
鬱曉東看到丁寧用左手托著右邊的胳膊,才發現她的手臂上裹著繃帶。
他伸手指著她的手問:“怎麽了?”
“跑太急,摔了,劃掉一大片皮。”丁寧把胳膊伸給他看,紗布上隱隱的還有血跡滲出來。
鬱曉東不敢動她,隻是說:“把你的包給我來拿。”
丁寧卸下背上的包,鬱曉東接過去提著,問她:“你晚上住哪裏?”
“他們給我弄到一個房間。”丁寧帶著他往小木屋那裏走。
進了屋子,鬱曉東放下所有的東西,丁寧問他:“你吃了東西了嗎?我們等下可以去餐廳看看有沒有多餘的套餐可以買。”
鬱曉東轉身把丁寧推倒在床上,一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我真想扇你兩個耳光!你怎麽能跟沒事人一樣地跟我講話?!我都快急瘋了!你怎麽能這麽做?!”
丁寧的眼睛裏迅速地湧出淚水來,她也不顧自己的手傷,掙紮著起來,緊緊地抱住了鬱曉東:“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一直都知道。早上下雨後,大水漲起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快。”
“滾犢子!”鬱曉東推開她:“你以為我來找你幹嘛?!你這麽騙我,不相信我,不願意依靠我,我還來找你幹嘛?!我就是想
來告訴你,我他媽的不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了!就想當麵跟你說清楚。”
丁寧的眼淚滾滾落下,她再次撲過去,把自己強行塞進鬱曉東的懷裏。由於顧忌著她的手臂,鬱曉東也沒敢真用力推她,隻能別扭地被她吊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早就不想做你的女朋友了!”丁寧哭著說:“上次你跟我吵架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想做了!”
鬱曉東的身體一僵,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拉開她摟著自己脖子的手。可是丁寧死死地抱著他,就是不肯放手,閉著眼睛隻顧著哭。
“我本來還想再考慮考慮我們之間的問題,”丁寧哭了一陣子,突然很順溜地開口說:“但是今天看到你,我就徹底地想清楚了。”
她放開手,跟他麵對麵站著,滿臉的淚痕讓鬱曉東有些不忍心看。
“鬱曉東,我真的不想做你的女朋友了。我一直都在告訴自己,有錢人的話不能當真,不能當真。可是,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這些日子來想了又想,我心裏還是當真了。鬱曉東,我愛你,所以我想做你的老婆。”丁寧說完,滿臉通紅。
鬱曉東再次愣了一愣:“你說什麽?”
“我想做你的老婆。”
“真不要臉!”鬱曉東一臉的嫌棄:“你這是搶戲!明明是我的台詞,你硬生生就搶了,你說你要不要臉?!”
丁寧撲哧笑了,可眼淚還在往外冒,隻能用手背去抹眼睛。
鬱曉東一把拉她過來,用自己的衣服給她擦臉:“髒得跟野貓一樣,還好意思要做我老婆!身上這麽臭,什麽味道?”
“汗水,雨水,泥巴的味道。”丁寧自己拉開衣服嗅了嗅,也皺起了鼻子:“確實臭臭的。”
“趕緊的,我幫你洗個澡,然後吃飯。”
“你幫我洗?”
“你手上的傷口,不能碰水,你自己怎麽洗?”
“哦,好吧。你當真就是幫我洗一下,是吧?”
“不然你想怎麽樣?臭死了,我還不樂意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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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曉東!你真不要臉!”
“誰讓你把我的話當真了?”
“滾犢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