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渙
愛是永不止息
自己有了這樣的經曆，我便不強迫我的孩子們做他們不感興趣的事。對於孩子來說，興趣就是他們的意義、就是我經曆過的那種親近感。興趣就是能撥動他們心弦的那根魔法手指。有了興趣，才談得上培養毅力和執著。人都說培養孩子的能力最重要，我說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動力。興趣和好奇心就是孩子的動力。
但對現在的我來說，興趣和好奇心還不是我的意義的全部。自然科學能滿足我的好奇心，但不能讓我感到夠多的意義。孩子要別人對他們負責，成人則是除了為自己負責以外還要對別人負責。孩子隻知道索取，成人還該知道付出。
我發現付出不是一件難事。我想甘於付出是人的同理心天性的一部分：我與別人本是相通的。看到別人受苦，我也難過。我願意做事使自己得益，所以我也願意做事使他人得益。隻是很多時候人的付出天性被人的索取天性 – 貪婪、恐懼、權力欲 – 遮蔽住了。隻知道索取的人生是蜷曲的人生。我相信《聖經》說的“施比受更為有福”。我對我的職業之所以心生失望，一個原因就是我懷疑我的工作將不再為世界有什麽值得我看重的貢獻 – 或者說，我懷疑我不再有“施”的機會。
如果人的意義是付出，那麽他該是容易實現他的意義的 – 誰不歡迎願意付出的人呢？世界從來都在用其強權來威逼利誘個人為之付出。正好，我們也都需要從社會那裏獲得好多東西：飯碗、安全感、榮譽、權力、地位，所以我們除了以多多付出來做交換之外沒有別的選擇。這樣看來，似乎個人與世界沒有什麽矛盾。
但是問題沒那麽簡單：世界要的是螺絲釘，個人要的是自由。世界希望我用他們指定的方式來付出，我希望用我自己指定的方式。世界是以踏平一切的鐵甲軍的麵目來要挾我，而我付出的對象是一個個跟我一樣的個人。這我是不想妥協的。我不想當大機器上的小螺絲釘。所有生物物種的活力都在於其多樣性，這也包括人類。所謂多樣性，就是每個個體堅持以自己的方式生長綻放的權利。
當然，世界手上的籌碼比我多。感動屬於理想主義者，飯碗屬於現實主義者。現實主義者不需要有理想，但理想主義者不能沒有現實。我是個理想主義者，但我的理想不能不靠現實來撫養。世界是不準備與我和解的，但我需要與世界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