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擔當的女人---楊麗萍
我一直以為楊麗萍是上帝送給人類的禮物,是舞神。從她的《雀之靈》開始,她一次次地給我們驚喜,給我們視覺上的衝擊,給我們大腦無限的想象力,原來人和大自然是可以這樣的貼近,和孔雀,和樹和風和光融為一體。我大致查了一下,全世界還沒有一個舞蹈家可以在舞台上(正式演出)跳過五十歲,(鄧肯,四十多歲,當然她是意外死亡,烏蘭諾娃五十歲開始轉為老師)可是已經五十四歲的楊麗萍今年還在舞台上,主演《孔雀》。在我的想象裏,楊麗萍一定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隻沉浸在自己舞蹈世界裏,被觀眾“供奉”的女神。她好像從來就知道她要什麽,不需要別人的啟迪,不需要老師指引,一切都隻是蟄伏在她的身體裏,等待發芽成長,然後長成參天大樹。那天看了許戈輝和楊麗萍的麵對麵采訪,才知道楊麗萍原來是這樣一個能麵對生活的艱辛,能承受壓力困難,能扛事能擔當的,如今麵對榮譽金錢淡定微笑的普通女人。
楊麗萍幾乎沒上過什麽學,小學一二年級就碰上文化革命,十一歲就被選進西雙版納歌舞團,別說沒上過舞蹈學院,連進修這樣的事也不曾發生過。她的童年很苦,她輕描淡寫地說爸爸是因為家庭出身不好文革受到衝擊而一走了之,丟下媽媽和他們四個子妹。楊麗萍是長女,小小的年紀瘦瘦的她就背著妹妹喂豬打豬草,幫著媽媽幹活;十一歲進了西雙版納歌舞團,有了生活津貼就幫媽媽養家了。據說每當記者采訪她,包括朱軍,許戈輝的訪談,談到她的童年都希望聽她倒倒苦水,可她總說,這有什麽,自己並不覺得苦,“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嘛”,她微笑著說。事實上在他們家,哪怕就是現在,她那孱弱的肩膀還扛著全家,老媽,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以及他們家庭的生活。楊麗萍為她母親在老家雙廊蓋了一所房子取名為“仙果庵”(母親的名字叫楊仙果),她的小妹妹在老家開了一家酒店,生意極好,也是她投的資;她的大妹和弟弟都在她的公司裏做事,妹妹的孩子彩旗從小就跟著她學跳舞……。
楊麗萍在家,擔起了照顧全家的責任,在外,她在社會上的影響眾所周知,已經不用多講了。她幾乎就是雲南,是白族的Logo符號。毫無疑問她為她的的家鄉,為保存少數民族文化藝術做出了非常有特點的貢獻。她帶領著一幫她的土著民老鄉親走出洱海,走出大理,走出雲南,甚至走出中國。她用她獨特的舞蹈表達形式,用她的“雲南映像”“雲南的響聲”,還有“藏謎”,“孔雀”讓全世界注意到了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帶著如此鮮明現代氣息的原生態舞蹈!人們這樣評價她的舞蹈:“楊麗萍的舞蹈離現實的炊煙很遠很遠,卻離我們心靈所渴求的東西很近很近。她的舞總是和“靈”,和“魂”有關。借助人們熟悉的意象來表現人的內心境界:空間,夢想和下意識活動等等。她的舞總給人以超然,空靈,淡泊,抒情而又自我意識強烈的印象,她是一位真正的“舞蹈詩人”。是,一點沒錯,她就是一位用舞蹈用肢體寫詩的人!
楊麗萍非常的浪漫,沒有浪漫情懷的人跳不出這樣的舞蹈,編不出這樣的舞劇。但是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她還是一個行動力非常強,懂得如何生存,懂得經營運作的實業家。在一次采訪中她說,“做事情你必須弄清楚遊戲的規則。比如跳舞,你必須吃飽了才能跳,這是肯定的。如果吃不飽去跳是沒有力氣的,我們所追求的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吃飽了以後,才去做夢的。非常清楚的是你要買一條孔雀服,你必須掙到有一條買孔雀服的錢,才可以去搞藝術,再去製作那條裙子然後上台。而不是去埋怨沒有錢製作那條孔雀裙,上不了台。因為這些而去痛苦,去埋怨別人、埋怨社會、埋怨這個時代。事實證明肯定是要這樣的,不可能餓著肚子還說可以跳出孔雀舞。但知道怎麽去找到製作孔雀舞那條裙子的錢,對我來講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所以我還是很知道生財之道的。”這樣的藝術家自古以來稀有!楊麗萍不但能讓自己吃飽,還能讓一群和她一起跳舞的土著民老鄉吃飽,不但能讓自己有美麗的孔雀服,也能讓所有的的舞者穿上華麗的舞服。當有人問到,跳完“孔雀”的收功之作,你會隱退嗎?她說,當然不會。那麽多人被我帶出來,告訴他們用舞蹈編織人生,總不能因為我不跳了就不管他們了吧?
我聽到說,2003年他們克服了重重困難:資金的缺乏,(原合作者撤資,楊麗萍甚至賣掉了自己的房子來維持);同行的質疑,所有的舞者全是沒經過訓練培訓的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好不容易排出舞劇集“雲南映像”訂好了上演日期,結果碰上薩斯病毒,演出時沒有觀眾。第一場演出竟然是沒有觀眾的演出!連最堅強的楊麗萍在演出後都哽咽了。但是,楊麗萍扛過來了,幾個月後“雲南映像”的演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至今在昆明都還在每天上演。
其中有一個片段《女兒國》,讓我百看不厭,看一次感動一次。那纏纏綿綿的如耳語般的雲南口音讓我癡迷。我必須把歌詞放在這裏,雲南話不一定每人都聽得懂,但一定都看得懂。看懂聽懂,你就會明白,女人的真正魅力,不是如花似月的容貌,不是婀娜多姿的身材,而是這種嗬護大地嗬護萬物的地母精神。
楊麗萍其實就是這樣的女人。
太陽歇歇麽
歇得呢
月亮歇歇麽
歇得呢
女人歇歇麽
歇不得呢
女人歇下來麽
火塘會熄掉呢
冷風吹著老人的頭麽
女人拿著脊背去門縫頂著
刺兒戳著娃娃的腳麽
女人拿心肝去山路上墊著
有個女人在著麽
老老小小就攏在一起咯
有個女人在著麽
山倒下來男人就扛起咯
有個女人在著麽
山倒下來男人就扛起咯
苦蕎不苦麽
吃得呢
檳榔不苦麽
嚼得呢
女人不苦麽
咋個得啊
女人不去吃苦麽
日子過不甜呢
天上不有個女人在著麽
天就不會亮
地上不有個女人在著麽
地就不長草了
男人不有個女人陪著麽
男人就要生病了
天底下不有個女人在著麽
天底下就不會有人了
天底下不有個女人在著麽
天底下就不會有人了
天底下不有個女人在著麽
天底下就不會有人了
最後的關於女人的歌讓我很感動, 以前聽過, 但沒有這麽完整地看/聽完歌詞, 做個女人/母親/妻子真的很不容易.
小聲說一句:美國現代舞大師Martha Graham一直跳到60多歲,在1969年75歲高齡才宣布退出舞台(當然後期在台上不跳主角了),然後一直從事教學編舞直至97歲去世。她也是個罕見舞齡劇長的舞蹈家。
Maya Plisetskaya dancing The dying swan at age 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