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品月亮詩《心箋 》

點品月亮詩《心箋 》

 

 

 

《心箋 》

 

秋月

 

頭也不回

和昨日說再見

因為

一維的時間

永遠不會有終點

如果

真是有緣

隧道的出口

也許就是相逢的

下一站

 

到時不知

你還願意和我

重讀那夾在歲月裏的

片片心箋？

 

 

點品：

 

 

這首小詩堪稱珍品。讀完第一遍之後，有兩段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

如果

真是有緣

隧道的出口

也許就是相逢的

下一站

 

第二：

到時不知

你還願意和我

重讀那夾在歲月裏的

片片心箋？

 

這兩段我敢擔保終生難忘，即便隨著歲月的流逝，完整精確的句子可能背不出來，但關鍵的字眼決不會錯。一首詩無論長短，讀完第一遍腦海中如果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絕不是好詩。

 

這兩段之所以備受我的青睞，原因有三：其一是形象新穎別致，起碼對我來說是如此。如果是我，我無論如何不會想象到隧道出口是相逢的下一站。而“心箋”我也不會想起來。

 

其二是引發聯想。“隧道”，究竟是指當今時刻具體的隧道，還是抽象的時光隧道？如果是前者，我就會猜想是哪個隧道，比如我住在新澤西，工作在紐約，每天要過林肯隧道，那我自然會聯想是否是林肯隧道。此外，連接兩州的還有荷蘭隧道，曼哈頓那端是通往唐人街的堅尼路Canal St. 如果是這兩個隧道，那究竟在哪麵的口呢？而“心箋”，其內容是什麽呢？至少我會有兩種聯想，即：一喜一悲。所謂“喜”，是指兩人初交時的喜悅，那時寫的自然是甜甜蜜蜜，可以說是“心香一瓣”型的心箋；所謂“悲”，是指兩人離別時的悲傷，那時寫的自然是淒淒慘慘，可以說是“苦酒一杯”型的心箋。

 

其三，全詩雖短，但完全符合寫文章“起承轉合”的格式。你在寫的時候可能沒有刻意追求這四個字，但在不經意中卻完全符合這一重要章法。而難能可貴之處就在這“不經意”三個字。這說明你已經能達到“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程度，叫爐火純青也好，叫百煉鋼成繞指柔也罷，總之在我心目中你已經不是青澀的初試啼聲者，英文裏是否可以說“綠手”（green hand）? 那麽究竟怎麽符合“起承轉合”這一金規玉律的呢？

 

起：

頭也不回

和昨日說再見

 

承：

因為

一維的時間

永遠不會有終點

 

起，起頭或開始之謂也，無庸贅述。承，就是承接，銜接，連接。從起到承，有兩點：文字方麵的，前兩行的“昨日”二字，這是時間，而下麵一行的“時間”也包括“昨日”。含義方麵，頭兩行說“頭也不回”，隨後說“不會有終點”，而二者的連詞是“因為”二字，這說明兩者是因果關係，而起承銜接，再也沒有比因果關係更典型的了。

 

轉：

如果

真是有緣

隧道的出口

也許就是相逢的

下一站

 

看一開始四行，詩中主人公的態度已到決絕之程度。但是“如果”二字卻立即顯出轉折之意，也就是說，雖然一上來態度非常堅決，現在又有所軟化，有商量餘地。

 

合：

到時不知

你還願意和我

重讀那夾在歲月裏的

片片心箋？

 

從字麵看，首尾都是“心箋”，可謂完美吻合。這裏要說明的是，一般來講，文章的起點不從題目算起，而是從正式詩文的開頭算起。而我現在則把這首詩的題目看作詩的開頭，也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