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的榆樹葉 zt

        兒子知道我喜歡侍弄花草，這次出差，給我帶回來一盆榆樹樁。高高的紫砂花盆上，突兀著古樸虯曲的樹樁。樹樁的彎曲處恰到好處的挨著花盆的邊沿蜿蜒而下，指甲大的榆葉或卷或舒，或大或小，淡綠一叢,蔥蘢茂盛，似一條綠色的瀑布。
　　小時候，家裏窮，糧食不夠吃。每到春天，挖野菜，摘榆葉，打洋槐花便是我和二姐放學後的主要事情。榆樹葉細膩滑爽，吃在嘴裏軟軟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榆樹皮用斧頭捶軟，再用石磨磨成糊狀，摻上少許雜麵，做成榆餅。記得八歲那年春天，二姐帶我到西村張四姑家的林子裏去摘榆葉。林子裏，幾棵大榆樹粗得一個人抱不過來。榆葉剛放青，一片淡綠。東風吹拂，嫩草芊芊。小鳥在枝頭啁啾，蝶兒在草上翻飛。我脫了鞋，爬上一棵高大的榆樹，發現青枝綠葉間有一個很大的鳥窩。連忙爬上去想看看裏麵有沒有鳥蛋。突然，一條花斑蛇從鳥窩裏探出了頭！我嚇得魂飛魄散，飛快的滑下樹，鞋也顧不得穿，提著籃子就跑，連肚皮被樹磨破流了血都顧不上擦。心疼得二姐在後麵直抹眼淚。
　　六十年代初，我上了中學，在學校食宿。一個星期天回家，見父親在灶下燒火，母親在鍋上忙碌。母親笑著對我說：“估計你今天回來，做了點榆餅，你嚐嚐。”我迫不及待地掀開鍋蓋，一縷香味隨著蒸騰的熱氣撲麵而來。母親鏟了一塊給我，我貪婪的吃著，雖然有少許澀苦，但比餓肚子強多了。我一口氣吃了三塊。父親告訴我，家裏沒糧了，兩天沒燒鍋，你媽怕你回來餓，昨天晚上去扒了點榆樹皮，連夜磨成糊子，給你做榆樹餅。我望著母親浮腫的臉，淚水溢滿了眼眶。我連忙從書包裏掏出平時在學校舍不得吃的山芋麵團、玉米麵團，有的半塊，有的小半塊，塞給了母親。
　　這三十多年來，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再也用不著吃榆樹葉、樹皮餅了，也把它漸漸淡忘了。去年春天，腸胃不好，便秘。醫生說，多吃點含粗纖維的食物。我沒在意，出了醫院就忘了。一天吃中飯，老伴端上一盤黃綠相間的餅子，還神秘兮兮的朝我笑笑。一看，是榆樹葉摻玉米麵做成的餅子，黃燦燦的，綠盈盈的，熱氣騰騰的，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煞是誘人。原來，老伴聽了醫生的話，記在心裏，星期天專門回鄉下老家，摘了一籃榆樹葉，又要了幾碗玉米麵。她怕我吃不下，摻了一半小麥粉，還加了芝麻和糖。吃了兩塊，居然口感極佳，別有一番風味。以後，又連續吃了幾次，就再也沒有便秘過。
　　進入人生的秋天，總愛回憶過去。在心裏慢慢咀嚼那些難以忘懷的往事，細細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人生的滄海桑田，那漫溢在其中的愛，永遠留在我的心中，成為一片蔥蘢的綠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