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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粵人赴澳留學檔案匯編(百六九):香山許帝深

(2024-09-12 07:47:13) 下一個

民國粵人赴澳留學檔案匯編(百六九):香山許帝深

香山西亨村

許合(Hee Hop,也寫成William Hee),生於大清光緒二年(一八七六年),是香山縣西亨村人,一八九五年時從家鄉奔赴澳洲謀生[1]。跟當時的許多鄉親一樣,他是從香港乘船到坤時欄(Queensland)北部上的岸,因為當時許多的香山人是被一八七十年代之後在坤時欄北部和中部興起的淘金和采礦熱所吸引,想在此地實現發財之夢想,以便能衣錦還鄉。盡管淘金和采礦熱在十九世紀末已經式微,但大批蜂擁而至的廣東珠江三角洲華人,許多人因夢碎而返鄉或是輾轉前往東南亞地區繼續拚搏,部分人則奔赴雪梨(Sydney)等大埠,依靠大都市,再艱苦創業;而仍然有部分香山來的鄉親,則散居於坤時欄這片地區,或種菜、種蕉、種蔗,或開店開餐館,胼手胝足,定居下來,並小有所成。許合也是這樣。當一九○一年澳大利亞聯邦成立,坤時欄成為一個省時,許合已經輾轉到了坤時欄省中部的企喱門(Clermont)埠,並在此定居,與人合股開設了一間名為“許嶽”號(Clermont Charlie Jock Store)的商鋪,生活安定下來。該埠地處礦區,位於坤時欄省中部港口墨溪(Mackay)西南內陸不到三百公裏;許嶽號則是一間經營雜貨、五金、布料及果蔬的商鋪,因商業網絡輻射周邊居民,生意比較穩定。

一九○七年七月六日出生在西亨村的許帝深(Hee Day Sam),是許合的兒子。在許帝深年滿十四歲之後,許合想讓兒子來澳留學,就以自己與他人一同開設的許嶽號商鋪作保,承諾每年給兒子提供足鎊膏火費,作為他在澳留學的各項開支,於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三日向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提出申請,為他辦理中國留學生護照和入澳簽證。鑒於此時他是居住在企喱門埠,許帝深來這裏留學所能進入的學校有限,許合就為兒子在當地的企喱門埠皇家學校(Clermont State School)報了名。

香山縣庫充村的吳光榮(James Sue Kee)比許帝深早三天提出赴澳留學申請,在一個月之後便獲得護照,編號為108/S/21[2];而許帝深的申請隻是比吳光榮遲了三天,但遞交上去後,不知何故,卻等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獲處理。直到次年的十月底,即一九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中國總領事魏子京才給他簽發了一份中國留學生護照,編號為197/S/22;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一日,澳洲內務部也在他的這個護照上鈐了章,發放了入境簽證。

中國總領事館在處理許帝深護照事情上拖延了一年多的時間,可是在拿到護照和簽證後,許帝深拖延的時間更長,超過了一年半的時間。直到一九二四年八月十九日,他才乘坐從香港起航的“獲多利”(Victoria)號班輪,抵達坤時欄省首府庇厘士彬(Brisbane),入境澳洲。從申請護照到入境澳洲,整整三年時間過去,這時候的許帝深,已經不再是十四歲的少年,而是十七歲的小青年了。在庇厘士彬入境之後,他再由此轉乘其它交通工具北上,來到該省中部的企喱門埠,與父親住在一起。

入境澳洲過了四十天之後,許帝深才於九月二十九日正式入讀父親早先幫他聯係好的企喱門埠皇家學校。到這一年的年底,在校長的報告中,對他的表現也隻有一句話:相當令人滿意。雖然以他這樣的年齡還跟比他小很多的孩子在一起讀小學,讓他很難為情,甚至有時都不想去上學了,但通過學校給他提供私人輔導以及強調他必須按規全日製讀書,不能有別的想法,他才得以堅持了下來,在此讀了整整三年書,即在這間鄉鎮學校一直讀到一九二七年上半學期結束。在此期間,其英語能力也得到極大的提升。

一九二七年下半學期開始,二十歲的許帝深轉學到了洛今屯埠(Rockhampton)的基督兄弟會書院(Christian Brothers’ College)。洛今屯是位於企喱門埠東南部三百公裏的坤時欄省濱海重鎮,位於墨溪埠的南麵三百多公裏處。但是,他隻在這間學校讀了不到三個月的書。從十一月開始,他就再也沒去基督兄弟會書院上學。在此期間他去哪兒了,在做什麽,因檔案沒有提及,也沒有任何記載,不得而知。可以猜測的是,可能在這段時間裏,基督兄弟會書院因下個月就要到學年結束的考試期間,學校也即將放假,沒有將此事報告給內務部,或者也可以說來不及上報給內務部,因而也就無人關注他的去向。

直到一九二八年新學年開始,許帝深才又回到父親所在地企喱門埠。但他不是回到原先的那家學校繼續上學,而是注冊進入科圃飛爐皇家學校(Copperfield State School)念書,並且在這間學校讀滿了一年,一直呆到這一年年底學期結束。

一九二九年新學年開始,二十二歲的許帝深又不去學校上學了。直到四月份,學校才將此情況告訴內務部,並特別說明,許帝深此刻人已在雪梨(Sydney),因為他自年初以來一直病病歪歪的,就從企喱門去到雪梨,找那裏的一位名叫斯拉德利醫生(Dr. J. Slattery)開辦的診所治療。接到此項報告之後,內務部覺得有問題,遂責成海關與警察部門對此事予以調查清楚,並強調如果違規,就要將許帝深立刻遣返回中國。好在警察的報告和醫生的證明都表明他確實是病了,需要及時予以治療,因而無法上學。五月底,中國駐澳總領事宋發祥致函內務部,知照了許帝深此時已部分痊愈,現已注冊入讀雪梨的華人英文學校(Chinese School of English)。

到這一年的七月份,中國總領事館按例向內務部申請許帝深的展簽。內務部不知這位中國學生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在校表現到底如何,遂責成海關派人巡查,以便決定是否繼續給予展簽。海關的調查表明,雖然許帝深在校表現尚屬令人滿意,但僅僅一個多月時間,就有六天曠課。當他們到許帝深住處找他了解情況時,他自己對這段時間曠課的解釋是,因為時不時地要不是他自己生病,要不就是他妻子生病,甚至有時是他的孩子生病所致。內務部接到報告後,對於許帝深在澳已有妻室一事大感詫異,因為他們知道,這位中國留學生初來澳洲時是十七歲,是個人單身過來,此後也沒有回中國探親,怎麽在澳洲不幾年間就結婚了,甚至還有了孩子呢?為此,內務部遂於七月三十一日再次指示海關,要搞清楚他何時結的婚,已有幾個孩子,以及其妻是否澳洲出生之華女?如果不是的話,那該女何時來澳,是什麽身份等等。海關迅速行動,一個星期之後便將調查報告提交給了內務部。

根據調查得知,許帝深是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七日結的婚,那年他二十歲;其妻名李茉娜(Mona Lee),其父母家住洛今屯,而她則是土生華女,一九一一年出生於澳洲北領地打運埠(Darwin, Northern Territory),與許帝深結婚時剛剛年滿十六歲[3]。由此看來,那一年的年中,許帝深結束了在企喱門埠皇家學校上半學期的課程,下半年便轉學到洛今屯埠基督兄弟會書院讀書。那麽,他在此時轉學,顯然是因為要去到那裏結婚。也許,他的父親許合與女方父親可能早就認識,並且早已為兒女訂了親;雙方實際上或許早就有此計劃並做好了一切安排,隻待時年二十歲的許帝深屆時前往洛今屯完婚罷了;而許帝深轉學去到洛今屯基督兄弟會書院,實在也隻是為了在那裏結婚更加方便而已;而且,他也就隻在那間學校讀了三個月的時間。餘下的那段到年底前都沒有記錄的時間,或許都給花在新婚之後的生活上了。此時此刻,他們已有一個女兒,剛剛滿一歲零一個月。自許帝深結婚後,作為父親和監護人的許合,每周供給這對新婚夫婦四鎊充作生活費,因為他們沒有工作,也沒有其它收入。

接到上述報告之後,問題一下子就來了。內務部秘書認為,這個婚姻是導致許帝深曠課以及其它由此引發的所有問題的主因,何況海關人員在調查訪談期間與他交談溝通時,就獲得了一個強烈的感覺,即許帝深是問東答西,顯然心思完全不在讀書學習上。換言之,他根本就無心向學。對海關人員的這一感覺,內務部秘書極為認同。因此,八月十五日,內務部長決定不再給予許帝深十二個月的展簽。按相關留學規定,拒簽之後,亦即其原有留學簽證到期後,許帝深應該立刻安排船票回國。但為了讓他有時間把目前在雪梨的課讀完並處理好在澳洲的事務,也就是說,安頓好家屬,內務部長特批他可以在澳待到這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在此日期之前,或到那個時候,他必須離境回國。

到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十一日,即在許帝深簽證有效期到期之前二十天,中國總領事宋發祥致函內務部秘書,表示年近六十歲的許合因最近一段時間老是犯病,根據醫生的證明,他需要靜養休息,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回中國廣東省的家鄉療養,因此,他打算遵囑近期返回中國休養,為期一年。在其離開澳洲期間,他在企喱門埠的生意,則需要其子許帝深代為照看為宜。換言之,他想替兒子申請一年的工作簽證。

盡管許帝深的簽證已經快要失效,內務部對此申請還是給予了認真對待。內務部秘書給海關下文,囑其先調查許合的經營狀況,作為最終批複與否之依據。到一九三○年一月十日,企喱門埠警察派出所將許嶽號商鋪的情況報告給海關再轉交內務部。調查顯示,根據其收入及納稅狀況判斷,該店每年營業額在一萬至一萬二千鎊左右;報告亦特別說明,許合在企喱門埠已居住長達三十五年之久,除了返回中國探親之外,他基本上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言下之意,對許合的申請還是充滿了同情。

但內務部對情況作了進一步的了解之後,已經心中有數,遂於二月十二日回複宋發祥總領事。信中提到,許嶽號有二位東主,除了許合,另一位叫Charlie Jock(中文名待考——或許就是該店鋪的名字,叫許嶽)[4]。幾年前,許嶽的兒子Kwok Sing(國勝,譯音)就已經以替工的身份來到澳洲,到坤時欄省的都麻罷埠(Toowoomba),作為同邑鄉親林廣盛(Kwong Sang,原名Hock Sing[林樂成])[5]開設在那裏的廣盛號(Kwong Sang & Co.)商鋪的臨時署理經理,於該商號經理回中國探親期間,代其經營該商鋪的生意[6]。一九二八年時,許嶽曾為兒子國勝申請去企喱門埠工作的簽證,待其回國探親時由兒子代替他經營該店的生意,也就是替工,而且也已經獲得內務部的批準。事實上,早在一九二一年,許嶽因要回國探親[7],就曾申請過另一個兒子Sang You(紳佑,譯音)來做過三年替工[8],這次隻是延續此前的做法而已。但因廣盛號經理延遲返回澳洲,國勝就不得不一直在都麻罷埠替工到去年年底,廣盛號經理方才返回澳洲。就是說,他現在可以動身前往企喱門埠替代其父親的工作了。但如果他父親在企喱門埠的許嶽號商鋪不需要他前往接替經營的話,那他所獲得的工作簽證就會自動失效,為此,他就得要立即購買船票,打道回府,離開澳洲。在這樣的情況下,內務部就把球踢給了中國總領事館,請其與許合及許嶽二人商量,並作出最後決定:如果隻有許合回中國休養,許嶽不走,那就讓國勝回去中國,許帝深可以留下替父親管理經營生意;但如果許合與許嶽二人都要離開澳洲回中國休養或探親,那麽就意味著國勝可以留下,許帝深則按照規定要回中國去。內務部告訴中國總領事館,上述兩個方案,可擇一而行。因為雖然許嶽號商鋪的生意是二人合夥開設,但因其位於礦區鄉村,實際上根本就無需二人同時經營,也能保持正常運行。也就是說,無論是國勝抑或許帝深,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做到獨自經營。這是內務部的意見,當然也是最後決定。

過了五天,或許是經過了與許嶽和許合二人反複的磋商之後,宋為祥總領事致函內務部,告知二家最後的決定是,許合與許嶽都要按計劃離開澳洲,而許帝深亦表示他將於二月十九日在雪梨搭乘“太平”(Taiping)號班輪,偕同妻子和女兒一起回中國去,並且已經確認了船票,留下國勝在企喱門埠獨力經營許嶽號商鋪。

最終的結果是,一九三○年二月十九日,留學將近六年的許帝深和他在此留學期間所娶的妻子李茉娜一起帶著女兒,如期乘船離開澳洲回中國;但他們的女兒Mary Constance Hee則因內務部長的幹預,鑒於她是在澳洲出生,裁定她可以永久留在澳洲。因此,十四個月之後,即一九三一年四月二十日,李茉娜又帶著女兒,從中國回到了澳洲[9]。至於許帝深,則因無進一步的檔案資料,無法找到證據表明他最終是留在了中國,還是後來設法返回了澳洲。

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三日,許合向中國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館申請兒子許帝深來澳留學所填之申請表。

一九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中國總領事魏子京簽發給許帝深的中國學生護照。

許帝深妻子李茉娜一九二七年的照片。

許合一九二五年申請的回頭紙。

檔案出處(澳大利亞國家檔案館檔案宗卷號):Hee Day Student's Passport, NAA: A1, 1931/3972


[1]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CEDT) - Name: Hee Hop or Ah Hop (of Clermont) - Nationality: Chinese - Birthplace: Canton - departed for China per TAIYUAN on 11 April 1916, returned to Brisbane per SS NIKKO MARU on 6 August 1918, NAA: J2483, 193/88。

[2] James Sue Kee - Student's Passport, NAA: A1, 1931/5933。

[3]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CEDT) - Name: Mona Hee - Nationality: Australian born Chinese - Birthplace: Darwin N.T. - departed for China per TAIPING 19 February 1930 returned Sydney per ST ALBANS 20 April 1930, NAA: J2483, 438/5。

[4] Application for Certificate of Domicile for Charlie Jock, a storekeeper from Clermont, NAA: BP342/1, 2661/630/1903。許嶽一八八三年來到澳洲發展,一九○三年獲得澳洲永居權。“許嶽”號商鋪是他在先企喱門埠創立,許合之後才加入。換言之,許嶽是該商鋪創始人,也是大股東。從當時粵人在澳發展多為鄉人宗親抱團、兄弟聯袂的特點來看,許嶽很可能也是香山縣西亨村人,跟許合是一個宗族的,關係非淺,如果不是兄弟,也是宗親。

[5]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CEDT) - Name: Kwong Sang - Nationality: Chinese - Birthplace: Canton - departed for China per TAIPING 18 February 1929, NAA: J2483, 457/75。

[6] Kwok Sing and Charlie Jock- Nationality: Chinese - Includes application for Certificates of Exemption from Dictation Test CEDT and character references [worked for Kwong Sang & Co of Toowoomba], NAA: BP234/1, SB1930/493。

[7] Jock, Charlie - Nationality: Chinese - Alien Registration Certificate No 8 issued at Clermont, NAA: BP4/3, CHINESE JOCK CHARLIE。

[8] C. Charlie Jock Bus Ex/c Son (Sang You), NAA: A1, 1922/13956。

[9] Mona Hee [nee Lee], daughter Mary Constance Hee and William Hee [also known as Hee Day Sam] [includes 2 photographs showing front and side views and left and right hand prints for Mary Constance Hee] [includes 2 photographs showing front and side views and left and right thumb prints of Mona Hee] [includes left and right thumb prints of William Hee] [Issue of CEDT in favour of subjects] [box 266], NAA: SP42/1, C1931/4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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