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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真的要上神農架了,大夥都起得很早。老人從修林隊抱來了一大堆毛茸茸的服裝。於是雷英子逐個地把我們裝束起來:穿上皮衣,戴上皮帽,掛上裝滿炒包米花的幹糧袋,穿上長筒布襪,裹上棕樹皮,最後再裹上幾副綁腿。我們一個個都被打扮得象大狗熊似的,彼此看著都好笑。
“我也去!”老人大聲說著也穿戴起來。
雖說老人還健壯,但讓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跟我們爬山越嶺,我們心裏不安。
可是我們左勸右勸也勸他不住。
“大外公,你是個隊長嗬,跑掉了,誰負責巴桃園呢?”雷英子笑著說。
隻有雷英子摸清老人的脾氣。她這話真靈,老人一聽就當真不跟我們去了。
“那好,你把我的槍帶上!”老人知道我在部隊裏幹過,把駁殼槍交給了我。
老人一直把我們送出巴桃園。
山林靜寂,連鳥聲也聽不見。我們開始沿著一條流水嘩嘩的山溪往森林裏走。這一帶,落葉年複一年的堆積,象走 在厚絨毯上似的。沿著溪流,陰暗潮濕,不但岩石上生滿了青苔,而且青苔還一直爬著生長到樹上去。
前麵的樹林裏,升起一片白蒙蒙的霧氣,而且傳來激蕩的水聲。
“那是小龍潭。”雷英子花頭帕一飄,回過頭來說。
我們走近小龍潭一看,景致真不錯。溪邊老樹盤根,溪水從亂石巨岩間噴出,雪浪翻騰。從枝頭垂掛下來的一縷縷青絲似的雲霧草,在因浪起風的水麵上不停地飄曳著。
年輕畫家從肩上取下畫夾子來了。
“要是看見這也畫,你一輩子也別想出山!”雷英子說著忽然悄悄地扯了一下我的皮大衣。
原來雷英子發現離潭邊不遠的地方有熊。從枝葉間望去,一共有六隻,都是膘肥滾圓的。有的嘴裏銜著被折斷的粗樹枝,爬上大樹去搭窩;有的爬到大樹椏上,咕咚咕咚地往下摔,鬧著玩。
我急忙抽出駁殼槍。但雷英子抓住我的手,低聲說:
“誰有工夫把它們抬下山去?”
六隻熊玩玩樂樂,忙忙碌碌,並沒有理睬我們。
我們翻了幾座山林,忽然看見有樹枝搭的棚子。
原來這是修林隊的采藥工人留下來的棚子。他們今天這山,明天那山,搭起棚子,隨住隨丟。而且在這一帶,我們還發現了挖藥的坑子和捉獐的繩子。
“修林隊還捉獐子嗎?”我們的司機好奇地問道。
“他們既然采藥,當然捉獐子取麝香啊!”雷英子接著象講童話故事似的對我們說,“熱天,獐子喜歡仰著睡覺。蟲子嘴饞,聞到腥味,就爬到獐子的肚臍裏去。獐子醒來,肚臍眼一縮,就把蟲子包進去了。年長月久,就化成了麝香……”
我們正邊走邊聽得津津有味,忽然年輕畫家指著一座山崖叫了起來:
“好漂亮!”
我們抬頭一看,生長在危崖上的一棵樹上落滿了鴿子。可是那許多鴿子不怕人,高聲喊叫,扔石子嚇唬它們,都不飛。
“那就是珙桐樹呀,樹上不是鴿子,是開的白花!”雷英子樂得笑眯了眼睛。
我們都驚歎起來。仔細一看,那滿樹銀花,在微風中,顫顫悠悠,正象展翅高飛的大群白鴿。
我們都樂意等著年輕畫家畫好了危崖、珙桐、銀花,才繼續往下走。沿途,樹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有銀白的華鬆,有參天的楠樹,有鐵幹鋼針的青岡櫟……
忽然山林裏呼嘯起來,象大海怒濤澎湃,震得山林動蕩不安。
“大雨來了,前麵是大岩屋,快跑!”英子喊道。
我們迎著狂風,跌跌撞撞地跟著雷英子,往那座大山崖腳下奔去。
大山腳下,有一個大岩洞,崖頂突出,長著百十棵馬尾鬆,洞口掛滿了葛藤,正是一個躲避風雨的好地方。
我們爬進大岩洞,心裏立即安定下來,倒有興趣去聽外麵的風雨呼嘯、鬆濤滾滾了。
雷英子跑到外麵去搶回來一大捆枯樹枝,燒著了,讓我們圍成一圈坐下來烤火。
誰都沒有想到雷英子的皮大衣裏麵還帶了兩軍用水壺黃酒呢。她拿出來一邊一壺擺在我們跟前笑著說:“喝吧,暖暖肚子暖暖心!”
我們就在煙熏火烤的篝火邊,輪流拿起軍用水壺,一邊喝黃酒一邊吃幹糧。
我們確實都餓了,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忽然聽見一陣哇哇的嬰兒的叫聲。
“這裏還有人家嗎?”我們幾個差異地同聲問道。
“林扒那來的人家!”雷英子說。
“沒有人家那來的孩子哭?”
“是娃娃雞在叫呀。” 雷英子說著從火邊提起了獵槍,縮手縮腳的走出岩洞去。
我們的司機什麽都好奇,手忙腳亂地跟了出去。隻聽見外麵撲剌剌一陣響,同時聽見司機叫了起來:“呀,飛跑啦!”
但隨著一聲槍響,我們的司機又樂得直嚷嚷。
我們紛紛跑到洞口一看,隻見雷英子從風雨中拖著一個什麽東西往回走。
司機跑著迎了上去,一把扛起一個發黃的東西。
等到他們兩個回到岩洞來,司機把肩上的東西往地上一丟,我們才看清楚是一隻麂子。
“娃娃雞呢?”我們的木工師傅倒想開開眼界。
“還不是他這個汽車喇叭一響,給嚇跑啦!”年輕畫家埋怨道。
司機嘿嘿地笑著說:
“一隻娃娃雞換一隻麂子,還不好嗎?看,這隻麂子肉!”
雷英子抽出一把鋒利的尖刀,熟練地剝著麂子皮。
司機把鍋裏火燒得旺旺的,專等著吃烤鹿子肉。
麂子肉一塊一塊地用樹枝串起來,放在火上烤得油煙騰騰。
我們就這樣別有風趣地在岩洞裏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