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毅先生訪問紀錄(之三)
出任軍校遷校首都籌備主任兼軍委會軍事教育處處長
黃埔軍校原在廣東,現首都既設在南京,故軍校也要遷到南京。軍委會乃委我為籌備主任,籌備一切遷校事宜。校舍、教職員、教材,招生等都沒有什麽困難,最令人頭痛的卻是失業軍官的收容問題。原來那時很多軍隊,因為北伐作戰損失較大的部隊,以致縮編或裁減人員的關係,造成很多失業軍官。尤其在蔣先生下野之後,黃埔出身的軍官,他們流落街頭,頗為狼狽。軍委會乃命令我,將這些失業軍官收容入軍校再受訓練,一共有一千五百多人。這些軍官因身分與普通學生不同,乃在軍校內成立軍官研究班,首由黃慕鬆任班主任,編為總隊及若幹大隊與中隊。由於尚未開課之故,這些軍官一天到晚進進出出,或逛街,或外宿不回,行動非常隨便,軍委會乃下令叫我設法整頓。在民國十五年北伐以後,軍官的服裝,加配有一條武裝帶,有一天,我下了一道命令,所有學員之武裝帶皆須放置值星官室,凡請準假者,才可佩武裝帶外出,如不佩武裝帶外出者,就會被憲兵幹涉。那時我的家眷住在上海,每逢禮拜六我要到上海去,那天正是禮拜六,下午我下完命令後便坐車到上海。等到禮拜天晚上我回到南京後,幾位總隊長皆來報告說:「明早的紀念周請你不要參加。」我奇怪的問:「為甚麽?」他們說:「因為你的命令要收繳武裝帶寄存值星官室,全體學員反對,他們說:『武裝帶是孫總理給我們帶的,劉某某是何許人,他敢解除我們的武裝嗎?如果他這樣做,我們非跟他拚命不可!』」因為這樣,搞得總隊長以下的管理人員沒有辦法,所以勸我不參加紀念周,以免發生事故。我心想,第一個命令就不能貫徹,那我以後非滾蛋不可。於是我說:「明天紀念周照開,我要參加。」屆時,我先獎勵他們一番,我說:「星期六我下了一道命令,這是因為軍委會有命令給我,說學員進進出出,服裝不整,有損軍紀,要我設法整頓,所以才下令要你們將武裝帶暫寄放在值星宮室,一定要請準了假的才能出去。聽說你們反對,以為我是解除你們的武裝,一定要與我拚命,我聽了這消息很覺高興,因為我現在要你們暫時把武裝帶放在值星官室,你們便要拚命,如果打仗時,敵人要繳你們的槍砲,你們更非拚命不可,這種精神我很佩服。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每一個士兵都有一支槍,他們睡覺時也部是帶槍睡覺的嗎?砲兵是否也把砲扛到床上一齊睡覺嗎?值星官室是否就是敵人的軍械庫?所有的隊上的官長都是敵人嗎?我們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整頓校規,而不是解除你們的武裝,假使你們現在不守紀律,不受管理人員的約束,軍校的名譽豈不掃地?所以今天這個命令非實施不可。要拚命的請來,我不怕。誰破壞校規,誰就是敵人。現在理由既已講清楚,給你們五分鍾時間的考慮,有話上台來講!」結果台下的學員,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大家都沒有話講。這一來,一點事也沒有,可見學員還是有理智的,隻要你把理由講清楚,他們還是會服從的。
奉命入贛編組獨立第七師
民國十五年北伐時,十四軍原有二師,除在贛南留守後方幾營外,餘皆參加北伐。十七年初蔣先生到南京複職第二天,便叫我去,他說:「你馬上進江西,把十四軍留守部隊帶出來,做我北伐的預備隊,我給你獨立第七師的番號,你當師長。部隊帶出來後,將來你願帶兵或辦學校,由你決定。現在校務則由楊傑接掌。」我奉麵諭後,即準備走,臨走,蔣先生問道:「錢怎辦?」我回答說:「我先去看看,現在不要錢,路費我自己可以想辦法,等以後收編好了再請總司令撥來,並指定路線讓我出來。」他接著說:「這也好。」這時我內心所顧慮的是我現在由總司令部領到很多錢,萬一到贛南後部隊收編不好,錢又花光了,將來這筆帳如何交待呢?這是我當時的想法,第二天我便找楊傑來接事。
當民國十六年冬蔣先生尚未複職時,天氣甚冷,一千多學員既無棉衣,又無鞋,生活很苦,情形殊為可憐。於是我向軍委會代理委員長譚延闓先生商借幾萬元,作為津貼學員之用,同時並要求他不可扣學校之有限經費。譚先生很表同情,痛快地批了一張五萬元的條子給我,可到軍需處取款。我還未取款,蔣先生已到京複職,要我入江西。我為了爭取時間,沒有將這筆錢親自分發給各學員,各學員亦知道此事,我卻老老實寶的將款條移交給楊傑,並說明應速發給學員作為救濟津貼之用,不可移做學校經費。楊接掌校務後,一切摸不著頭緒,便將此五萬元挪作學校經費之用。但我請款事,全校人都知道,一看錢遲遲不發,學員即派代表求見校長問明此事。校長楊傑大為光火,說:「學生不能越級見校長。」故拒不出見,學員說:「見總司令都容易,你楊某何許人,架子這麽大。」第二次派代表求見,又被校長痛罵回來。這一來學員按捺不住,第三次便有二、三十個學員衝入校長室把校長痛打一頓,打得頭破血流。幾天之後,楊傑便離職他去了,以後他還怪我,真是沒有道理。
奉命清剿匪共
㈠ 朱毛初入贛南所以不能得手原因
那時留守在贛南的六、七營軍隊,本身素質既不健全,裝備亦差,尤其在賴世璜被槍斃之後,更是兵心惶惶,我一到贛南,以兩營為一團,共編成三團,於一個月內編組完畢,但部隊未集中,僅有二營駐於贛州。朱德在廣東戰敗後,化名王楷,投在滇軍第十六軍範石生麾下任團長,隨軍進駐湖南郴縣;不久,朱德勾通範部兩團人竄至江西大庾、上猶一帶。朱德自己原有二團人,連範部兩團,共約四團人,知道獨七師係新編,想一鼓而攻下贛州。朱德率軍進至離贛州城六十裏處的塘江圩時,我下令關閉贛州城門,嚴加防備。正在這緊張之時,隨朱入贛南的範部有一團長錢子壯派人來找我。他說:「我們原是範石生部下,如果你能收編,我們可以帶到贛州來。」我深伯這是裏應外合的詭計,所以雖答允收編他們,但卻請他們開到尋鄔、安遠兩縣,比較偏僻之處,然後我派人送夥食費給他們。後來因這一團乘夜由塘江圩逃走,無異拆朱之台。這一來,朱有戒心,認為範部不可靠,故自動放棄進攻贛州的計劃,退回大庾、新城等處。
㈡ 軍費困難之原因
蔣先生要我回贛南收編軍隊,編組獨立第七師,目的是防其匪化,所以要我收編妥後立即離開江西,參加北伐。不意朱毛入境後,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看到匪來勢甚兇,即電蔣先生謂劉部不能撤走,應留此剿匪。軍費可由江西省政府擔任。蔣公遂電令我即在江西剿匪,餉項可向朱主席支取。這一來可害苦了我。我既沒有錢,朱培德也不直接撥款給我,他要贛南十七縣每縣攤派,然後要我派人去各縣催收。但自朱毛入境,各縣沒有收入,收款至為困難,我們一個月的夥食費,他隻給我五萬元,真叫我為難。因此有人替我出主意,想出兩個解決辦法:一是學廣東,在贛縣開放賭禁,設立番攤,如此一個月可收賭費六萬元。一是開礦,贛南產鎢礦,可運銷廣東與香港,這也是一大財源,我說:「贛南向未開賭,如果由我首開惡例,我不幹;礦權屬中央,並非地方所有,所以我不能做。」我沒有做這兩件事,是我一生差堪告慰的。那時總司令忙於北伐,顧不了贛南這股小匪,連槍彈亦未補給過一粒,以後才由廣東省主席李濟琛接濟我十萬槍彈,真可說被朱主席害得我頭痛之至。
部隊整編與歸還第五師建製
民國十七年,正在我剿匪期間,全國部隊整編,我獨立第七師亦奉命縮編為第五師第十五旅,由熊式輝任師長,本人則任副師長兼旅長。十八年七月,我請求上級,以我旅力量單薄,不足剿匪,除非第五師皆入贛,否則請由別部接防,上級同意。我部乃由贛南移防淞滬歸還第五師建製,贛南剿匪任務則交由滇軍金漢鼎部接替,我乃經由南昌、九江、安慶到上海以後,又至滬杭路上的鬆江、嘉興駐防數月。
至民國十八年底,江西省主席擬換由魯滌平接任,聽說魯滌平要帶張輝瓚師入贛剿匪,我一聽此消息,便在上海訪張說:「此匪與普通之匪不同,非軍民合作不能奏功。」張卻認為我以前的部隊太不行,故不以我的話為然,以為我故意為匪誇張,掩飾自己的不行,魯滌平也聽不進我的話,隻是敷衍。那時我心中很不好受,又在軍中,因資曆較深,恐妨礙後起者之上進,我乃自動辭職,蔣先生便發表我為江西省政府委員,以協助魯、張剿匪,殊不知與魯、張一談,甚不投機,使我很失望,故我並未到差就任省府委員,就東渡日本休養去了。
共匪在贛猖獗之最大原因
我既未到江西就任新職,乃於民國十九年初東渡日本休養,直至同年九月間始返上海。在日半年多時間,而共匪在國內已十分猖撅,茲分述其原因如下:
㈠一般人對共匪之狡詐欺騙、不顧信義道德、無所不用其極,實超出千古以來盜賊奸雄以上等沒有認識,總以為我以前沒有肅清匪患,因此或故意誇張匪之力量,以掩護自己之短處。
㈡ 帶兵官過於驕傲,輕視匪之力量。如張輝瓚事前之自負與輕敵,終於造成他在江西興國全師覆沒,他本人也落得身首異處。共匪自得此師之裝備後,乃開始壯大,中央也因而驚醒,始於贛省專設剿匪總司令部,由何應欽先生任剿匪總司令,率二、三十師之眾負責剿匪。然大軍一到,即有高樹勳師董振堂旅之叛變,以後又有公秉藩師之失敗,以致各部隊問彼此互相猜疑,完全失去信心。共匪最初為數尚不到一萬人,自得張師裝備後,擴張至二、三萬人,及董振堂旅之叛變,以後約有四、五萬之眾,至民國二十三年出贛時,已逾十萬人,此為抗戰以前之事。
抗戰發生,倡國共合作,那時我在重慶。有一次召開軍事會議,軍師長以上軍官皆參加,由蔣委員長親自主持,葉劍英報告,共軍在某處與日軍激戰獲勝,某役之勝仗乃共軍之功等等,大家聽了皆好笑,蔣先生聽了很不高興。
抗戰勝利後,我們有五百萬裝備齊全之部隊,而共匪由延安竄出至河北、綏遠一帶時,不過二、三十萬人,為何還吃敗仗?原因固然複雜,但有些帶兵官皆不肯說實話。
加以剿匪軍隊互相猜疑,彼此失去互信,甚至互相監視戒備,不能全力對匪,往往容易為匪所乘,故有徐蚌會戰史無前例之失敗。
赴桂辦理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第一分校
民國十九年,我辭掉江西省政府委員與一切軍職,前往日本休養。在日本住了半年多。每日以讀書消遣,生活很閑逸。十九年下半年,我聽聞江西剿匪情形很壞,中央為了集中剿匪力量,在江西成立剿匪總司令部,由軍政部長何敬之先生兼任總司令,我因為北伐時所率領之部隊十五年北伐期間在福建、浙江、江蘇時曾歸何指揮過,所以知悉他擔任總司令後,立刻由日本趕回江西。何見到我,便對我說:「十七年剿匪你是參加的第一人,一定有豐富之經驗,而且贛南及贛東的地勢,你很熟諳,你回來正好擔任搜集匪情,與連係地方民兄?ぷ鼇!乖?粗醒肱珊緯閃⒔朔俗懿恐?埃?恢?酥?現匭裕?源誘嘔澡兌皇θ吮環訟?穡?瘧環瞬瀉χ?螅?帕私夤駁巢⒉皇且話鬮諍現?的土匪,所以調了二十餘師兵力命何組織剿匪總部。何剿匪幾個月期間,也無多大成效,尤其高樹勳師之董振堂一旅人全部叛變後,匪氣燄大熾,而其他部隊士氣受影響而陸續叛變者也不少因此,蔣委員長才決定在南昌成立剿匪行營,親自坐鎮南昌指揮剿匪事宜,任命熊式輝為行營參謀長。委員長指揮之初期,軍事並不十分順利,部隊損失亦時有所聞。幸而不久剿匪行營釐定新的策略,才扭轉劣勢,並搗毀匪之老巢。這個新策略是什麽?
此時,匪之人數,雖然眾多,但是缺乏重武器,中央針對匪之弱點,封鎖瑞金、寧都、興國、雩都等縣匪巢對外之交通孔道,沿途部署重武器,建築碉堡,一麵逐步縮小包圍區,一麵用重武器阻擋匪向外流竄,所以共匪當時既無法取得外部之接濟,而內部之補給日益困難,通往外部之大道又被國軍封鎖。所以,二十三年共匪知道無法在江西繼續生存下去,乃突破國軍之防線,經過江西、廣東,湖南、廣西等邊境流竄貴州,渡烏江入四川至延安。匪流竄時在桂北邊境遇廣西軍隊截擊,被俘八千餘人,死傷者尚未計在內。是役乃共匪流竄期間受損最大的一次。剿匪行營成立,算是將匪驅出江西,傾覆其老巢。
民國二十年九一八以後,白崇禧先生因為知道我過去在南京籌辦軍校遷校首都時,頗有建樹,遂邀我到廣西南寧負責主持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廣西第一分校。當時,廣西與中央之關係頗不愉快,兩廣成立西南政務委員會,有人懷疑廣西一省成立這麽大一個軍校,訓練這麽多的幹部,恐怕別有用心。其實白先生見及九一八事變後,他深信日本侵華野心由來已久,如不及早準備,一旦戰爭發生,將措手不及,所以要辦軍校。白以副總司令身分兼軍校校長,我是副校長兼教育長,第一分校由民國二十年冬至二十六年抗戰時止,共辦了四期(第五期至第八期),共訓練學員生約二萬餘人。當時,廣西不但訓練了很多陸軍幹部,還訓練了一小部空軍,開辦兵工廠。總之,就準備抗戰而言是非常的需要的。因為如此,中央許多要人怕廣西有野心,在二十五年主張對廣西用兵。中央陳兵湘粵桂邊境,廣西的軍隊也在嚴加戒備,雙方情勢很緊張。幸而蔣委員長眼光遠大處理得當,他一麵親至廣州,一麵派居正、程潛、朱培德三人為和平使節至廣西請李德鄰、白健生兩先生至廣州晤麵。正當戰爭一觸即發之際,李抵廣州,蔣先生對他說:“凡事要有計劃,要有準備,時機成熟,我一定抗日,你們不必著急。”中央與廣西之間有了這種諒解,雙方才撤兵。西安事變,廣西得知蔣委員長受張學良與楊虎城要挾之消息,非常憂急,所幸張、楊適可而止,大局才轉危為安。
率三十一軍北上參加抗戰
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爆發,全國一致抗日,白健生到了南京。當時廣西所有之陸、空軍與一切戰略物資,全部貢獻給國家,陸軍除了原先廖磊之第七軍與夏威之第四十八軍外,並新成立第三十一軍與第四十六軍。我結束軍校,出任第三十一軍軍長。部隊先由水路至廣州,再轉粵漢路、平漢路北上參戰。李宗仁先生是第五戰區長官,當時駐在徐州。我這一軍是臨時徵集各地青年新編的。訓練未及一月,不但眾人懷疑他們的作戰能力,就是我也深感憂慮。好在幹部都是南寧第一分校的學員生,我要他們利用北上運輸這一個月的時間,在火車中講解槍枝各部名稱與作用。是時因運輸擁擠時有停頓,以等待其他部隊通過等事,每一停車,即令部隊長率部下車,在鐵道兩旁附近,遇機作實地的訓練,而且注重作戰必要的技術練習,如自動火器的使用與射擊等動作,以便一遇敵即可作戰,免去一切形式上的操作,以求節省時間。所以由粵漢路、平漢路、隴海路等運送到徐州,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部隊也就受了一個多月的實地訓練,所以一下火車,就可以作戰。
部隊開拔之前,李、白兩位先生以為委員長待我本厚,但我自從到廣西後,從未見過委員長。我自問有愧,要我路經南京時,謁見委員長,這是李、白兩位先生之好意。但是我心中想:如果委員長問我,你為什麽要到廣西去?實感難以對答。但若不藉此機會謁見委員長一下,總感有點不妥。所以利用軍隊正在運輸期間,我決定搶前到南京一趟。不意一見委員長的麵,委員長高明得很,並未問及我去廣西之事,隻說道:“幾年未見,這次你帶兵參加抗戰很好。”接著委員長又問我對於抗戰有何感想,我說:“我對於抗戰前途的成敗利鈍,委員長高瞻遠矚,比我看得一定更清楚,我不敢妄自臆斷。但就本人個人說起來,如無這次抗戰,我這一生恐怕沒有直接為委員長效命的機會,現在有了這個機會,不管前途勝敗利鈍如何,就是粉身碎骨我也是高興的。”委員長聽我如此說很高興,不再問其他,隻說道:“我明天派車送你到徐州。”
至徐州後,李德鄰先生要我沿運河南岸布防,因為怕敵人由平津經山東南下。李先生了解我這一軍未經過嚴格訓練,萬一敵軍南下,還可以利用運河掩護。詎知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南京先失守,敵人由津浦路北上,後方忽然變成前方。第五戰區在徐州以南原未布有一兵一卒,我方由南京撤退部隊,多避開津浦路正麵。而西向平漢路方麵移動,所以徐州以南完全是空虛狀態。李先生命我將運河南岸之兵力,星夜開至蚌埠,防守淮河北岸,阻擋敵人北上,因為蚌埠、懷遠、臨淮關等地都是戰略要點。我奉命率部趕到淮河岸邊,發現淮河北岸不能防守,因為冬季水涸,到處可以徒涉,敵人隨地可以渡河。當時,我歸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李品仙指揮,向他報告,與其在淮河北岸死守,不如在淮河南岸機動作戰較為有利。李接受我的意見,我立刻將全軍編成五個縱隊,分別駐於懷遠、蚌埠、鳳陽、臨淮關、定遠等地。淮河北岸,以後李德鄰先生調於學忠部防守。敵人沿津浦路北上的部隊是第十三與第一百零六兩個師團。是時中國的一個軍,才能與日本的一個師團相敵。此時,日本是兩個師團北犯,而我這一軍又是未經訓練的新軍,所以一般人都替我耽心。由於我了解敵我之勢力,我的戰略是:不與敵人正麵衝突,能阻擋則阻擋。有一次敵人大舉進攻明光等地,我將定遠的守軍向敵後方空虛之處移動,蚌埠、鳳陽、臨淮關的守軍向西移動,待敵人快接近蚌埠,我軍突然擾其背部,日軍不得不回顧後路。我用這種日軍攻於前,我軍襲於後;日軍出於東,我軍現於西的戰法,首先采用遊擊戰與正規戰之配合戰法,使日軍忙於首尾相顧,至二十七年四月,日軍猶未攻下蚌埠。
南京失守,中央文武機構均遷至武漢。配合軍事之需要成立軍訓部,白健生先生以副參謀總長兼部長。白先生因為經常需要出外視察,有時還要代理戰區長官職務,深感軍訓部需要找一位負實際責任的人,於是向委員長推薦我為軍訓部次長。我接奉調職之命令後,遂將第三十一軍軍長職務交給韋雲淞。我來到武漢,眾人都驚詫三十一軍能與日軍兩師團周旋數月之久。當時報章登載之:“淮南劇戰記”便是指三十一軍而言。我在淮南能與敵人相持數月,主要為將遊擊戰術與正規戰術配合運用,所以敵人疲於奔命而無所收穫。我自出任軍訓部次長,一直在中央供職。因此與委員長接觸之機會也較多,我所釐定之方案,委員長多能采納。
出任軍訓部次長
抗戰初期,中央召開南嶽軍事會議,會中委員長提示戰時軍事教育原則八項。軍訓部因鑒於作戰幹部需要驟增,新式武器漸多,遂成立各兵科訓練機構、九個中央軍校分校,以及西南、西北遊擊幹部訓練班。為了配合各兵科軍事訓練,軍訓部還成立了九個督訓處,分配於各戰區,實行督訓。後因戰時,各部隊因需選派幹部來軍事訓練機構受訓,因與戰區往返困難,選派受訓軍官往往不能如期回隊服務的關係,部隊以為選送軍官來中央訓練機構受訓,實是一件苦事。遂指定數人專事應付中央所設之訓練機構受訓等事,遂發生所謂「訓練專家」之流弊。所以以後在各戰區成立幹訓團,專事召訓本戰區之軍官,並由中央成立各種巡迴教育班,分赴各部隊從事新式武器之使用與訓練,以免往返之苦。又因戰時傷亡過多,幹部補充需要急迫,不得不暫將軍校養成教育期限縮短為八個月,以應急需。以上一切措施,均係遵照委員長所提示的戰時軍事教育原則八條而行。我由二十七年擔任軍訓部次長,迄三十五年還都止,其間為時八年之久。
我任軍訓部次長八年期間內,發生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到軍訓部時,曾帶去一位編譯官蔣中,江西吉安人,他在編譯處因工作不力,態度惡劣,許多同事不能與他相處。他造了一本與他不睦之同事的名冊,送給軍統局長戴笠,說這些人都是參加汪精衛之和平運動分子,首領是編譯處處長楊言昌(廣東人)。戴笠接獲這項情報,因不知真假,很機密的展開調查工作。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悉。有一次,我因公事至曾家岩委員長官邸請示,恰巧與戴相遇。他問我是否知道軍訓部發生了如此重大之案子,我聽了大吃一驚,問他是什麽人報的?什麽人被牽連在內?起初他不肯說,經我再三追問,他才說出蔣中與被牽連的名單,我告訴他願以身家性命保證絕無此事,以及蔣中平日工作怠慢,常受楊處長指斥的情形。我強調這是誣告。他聽我如此說,調集名冊中重要人員到軍法執行總監部詳細審訊,才發覺全案是虛構的。在此以前戴笠為調查這件案子來往的電報有二百餘件之多,我若不是在曾家岩宮邸與戴相遇,整個案子恐怕不會如此輕易了結。或許有人懷疑,戴為何要將案子的內容告訴我?因為當時,戴笠想分派工作人員至各軍事機構或部隊中工作,所以常常送人至軍訓部所成立之各軍事訓練機構中受訓,旨在工作人員獲得各種兵種之身分,才有資格派去各軍事機構或部隊中擔任各種職位。但是各軍事訓練機構名額有限,凡是各方送來的名冊,一定要經過嚴格挑選。戴笠希望我們不要刪減他送來的名額,我們了解其用意,往往允其所請。因出任國防部次長此關係,所以戴對我也很好。
我一生中,以擔任次長職位之時間最長。軍訓部次長做了八年,國防部次長做了三年。在國防部次長任內未有什麽貢獻,當時國防部次長一共有三位,秦德純、林蔚、與我。後來林蔚換了黃鎮球。
我任軍訓部次長八年期間內,發生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到軍訓部時,曾帶去一位編譯官蔣中,江西吉安人,他在編譯處因工作不力,態度惡劣,許多同事不能與他相處。他造了一本與他不睦之同事的名冊,送給軍統局長戴笠,說這些人都是參加汪精衛之和平運動分子,首領是編譯處處長楊言昌(廣東人)。戴笠接獲這項情報,因不知真假,很機密的展開調查工作。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悉。有一次,我因公事至曾家岩委員長官邸請示,恰巧與戴相遇。他問我是否知道軍訓部發生了如此重大之案子,我聽了大吃一驚,問他是什麽人報的?什麽人被牽連在內?起初他不肯說,經我再三追問,他才說出蔣中與被牽連的名單,我告訴他願以身家性命保證絕無此事,以及蔣中平日工作怠慢,常受楊處長指斥的情形。我強調這是誣告。他聽我如此說,調集名冊中重要人員到軍法執行總監部詳細審訊,才發覺全案是虛構的。在此以前戴笠為調查這件案子來往的電報有二百餘件之多,我若不是在曾家岩宮邸與戴相遇,整個案子恐怕不會如此輕易了結。或許有人懷疑,戴為何要將案子的內容告訴我?因為當時,戴笠想分派工作人員至各軍事機構或部隊中工作,所以常常送人至軍訓部所成立之各軍事訓練機構中受訓,旨在工作人員獲得各種兵種之身分,才有資格派去各軍事機構或部隊中擔任各種職位。但是各軍事訓練機構名額有限,凡是各方送來的名冊,一定要經過嚴格挑選。戴笠希望我們不要刪減他送來的名額,我們了解其用意,往往允其所請。因出任國防部次長此關係,所以戴對我也很好。
我一生中,以擔任次長職位之時間最長。軍訓部次長做了八年,國防部次長做了三年。在國防部次長任內未有什麽貢獻,當時國防部次長一共有三位,秦德純、林蔚、與我。後來林蔚換了黃鎮球。
我在國防部次長任內,有一個人值得一提,因為他對匪的軍事有很大的影響。這個人便是參謀次長劉斐。有一次國防部開會,參謀總長所屬各主管單位與國防部長所屬各主管單位均須參加。參謀本部第三廳廳長郭汝瑰因一件公事在會場中當眾請示劉斐,劉當場將公文丟在地上,大罵郭混蛋。劉與郭之宮階都是中將,我們為郭深抱不平。以為劉之脾氣太粗野,郭退下來,也對我們說:“次長侮辱我太甚,會議中我不便與他爭,會後我一定要問他什麽理由罵我混蛋?”不久,郭出任軍長,與共匪作戰,全軍叛變。
還有一件事,當時國防部三位次長與三位參謀次長為了檢討軍事情勢,每周六聚餐一次,地點多在我的辦公室,以便麵談連絡一切。每次會後劉斐對我們說,他被剿匪軍事弄得頭痛,需要去上海輕鬆輕鬆。我們不疑有他,直到他以軍事顧問身分參加和談團赴北平投匪後,我們才發現他是潛伏在政府中替匪做工作的人員。他每周說是去上海輕鬆,實際便是去傳遞情報。他在會議場中罵郭汝瑰,為的是掩飾他與郭的身分,因為郭也是共匪之人員。如劉斐輩主管作戰之高級官員都是匪諜,我們之軍事豈有不失敗之理。
劉斐能以軍事顧問身分赴北平之原因是:蔣總統下野後,李代總統派了張治中、邵力子、黃紹竑、章士釗、李蒸等五位和談代表赴北平。劉對李說:「和平談判以軍事為主,但是代表中無一熟諳軍事的人員。」他毛遂自薦,李代總統乃發表他為和談團之軍事顧問。當時,有人由北平傳信到南京說:「劉到了北平,毛澤東待之很厚。毛向人介紹說:『劉斐是我們打勝仗的最大功臣。』」大陸淪陷後,劉是匪之國防部研究組組長,漢口水利部長。從抗戰勝利以迄大陸淪陷,匪能以二、三十萬之兵力,打敗我們五百萬之部隊,因素固然很多,但是重要主管作戰人員是匪諜,乃失敗之最大原因。五位和談使節中,張治中與毛澤東之關係不壞,抗戰時毛到重慶便下榻張之家中。邵力子也靠不住,因為陳布雷自殺後,有一次張治中在南京家中請客,我與邵力子都在座,大家嘆惜陳之死,隻有邵一人認為陳是死有餘辜。我問何以故?邵說政治上許多惡因都是陳種下的。邵與陳同事很久,對陳抱如此態度,可見他當時已經有「國民黨有百非而無一是」的乖謬心理。
原文載: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出版:《口述曆史》期刊(台北),第8期,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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