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匯學習(9):同義詞還是反義詞?

中國人學英文語法是一大難，這應該沒錯。但比語法更難的還有英文的詞匯。其實這兩難不僅中國學生有，英美學生一樣有。美國高中入大學的SAT(Scholastic Aptitude Test)考試自1941年成立以來一直都不考語法，各大學反映學生寫作能力始終不盡如人意。兩年前應各大學的要求SAT考試內容加入語法，當年SAT平均成績創下曆史新低，今年是用新試題的第二年，平均值比第一年還要低。這番"王小二過年"的光景，個中原因多種，但加入了"人見人恨"的語法不能不說是主要原因之一。不過我們今天放過語法不提，隻是簡單用幾個小例子說說這英文詞匯對中國人是怎麽個難法。

美國中小學的英文課也始終強調係統的詞匯學習。有段時間我注意到兒子在小學和初中的英文課裏，老師有定期的詞匯學習、練習和考試(有時幾乎天天有)。到了高中，拉丁文極受重視。美國人的共識是要讓學生通過拉丁文的學習來提高英文，尤其是通過拉丁文認識到英文詞匯的真髓。因為英文裏外來的詞匯太龐雜，其中大部正是來自與拉丁文。

對中國學生來說， 除了上述英文的固有困難外，還有來自由英漢差異造成的困難。中國方塊字語言，雖然又博大又深奧，但不太講究詞匯定義的精細，可這正是英文所注重的。受母語背景的束縛，中國學生對英文的詞匯定義往往不能給予足夠的重視，一般能夠記住中文的翻譯意思就算完事。這樣對英文裏大量的同義詞反義詞現象的分辨不易掌握，對英文的閱讀理解和表達也就很難達意。

例一: 中文的"比較"一詞，英文裏由兩個對應的詞: compare和contrast。不太熟悉這兩個詞的朋友可翻查一下英漢詞典，看你是否會把它們當成同義詞。初學英文時，對詞典中的詞條如不加細讀，很容易把他們看作同義詞。是啊，這兩個詞都可譯成中文的"比較"，把它們看成同義詞應該問題不大。

中文"比較"一詞大家都明白，沒太多可講究的。可英文裏同時有這兩詞並非是要玄耀詞藻的富有，而是有其各自存在的原因。兩物相比，比什麽? 是比兩物的共同點，還是比照兩物的差異所在? 中文裏比共同點是"比較"，比異同點還是"比較"，如非要強調區別，就必須借助其他詞語作補充說明。比如，在"我們把A和B比較一下"這句話中，一般看不出比較的對象是A和B的相同點還是不同點。一定要細分的話，就得說"我們把A和B的相同點比較一下"， 或者"我們把A和B的不同點比較一下"。而英文就為此分別造出兩個動詞: compare和contrast。請看英文的定義:

compare: (transitive) to represent as similar. 即把相同的表示出來。
contrast: (transitive) to appraise in respect to difference. 意思是把差異之處評價一番。

這樣從詞義上講，這兩詞的意思正好相反，應該互為反義詞。不過，以數學的集合概念講，事物的相同處與異同處應是互補。所以，找出了相同處也就等於找出了不同處。因此，compare和contrast也可以看作同義(這兒有點應了那句話: 嚴格意義上講，英文裏沒有真正的同義詞或反義詞)。當然，compare一詞在英文中也作廣義的"比較"解，比的可以是類同也可以是差異，但我們腦子裏用英文時應該有這樣的概念: compare 強調"相同"而contrast強調"異同"。

讀了原文的定義能幫助我們對英文單詞定義的精細有所了解，在應用時才能準確達意。比如:

They compared convention facilities of these two cities. = 他們把兩城市的會議設施比較了一下(著重類同)。 They contrasted their computerized system with the old filing cards. = 他們把他們的計算機係統與老的檔案卡片做了一番比較(著重異同)。

其實從詞根上看就很清楚。compare由com=together(放一起)和pare=par=equal兩部分組成，很清楚，要比的就是相同的部分。而contrast來自於拉丁的contrastare = contra- (against or opposite) + stare (=stand)，意即把不同的放在一起。

例二: doubt 的中文譯文是"懷疑"，suspect也可以譯成"懷疑"。這裏我們應該注意點什麽? 還是先看原文定義。

doubt: to consider unlikely. 例句: I doubt if he is honest. = 我懷疑(或猜想)他是否誠實。
suspect: to imagine to exist or to be true or likely or probable. 例句: I suspect that he committed this mistake. = 我懷疑(猜想)是他犯的錯。

中文裏同樣是用"懷疑(或猜想)"，但在英文裏就要講究被懷疑的內容。I doubt = I don't believe (or think)，中文應該譯成"我對 ...... 有疑問"，而I suspect = I tend to believe (or think)，中文應該是"我認為 ...... 誰有嫌疑"。也即，

I doubt if he is honest. = 我對他的誠實有疑問。
I suspect that he committed this mistake. = 我認為這錯誤他有嫌疑。

這樣就解釋了為什麽英文把嫌疑犯稱作suspect。我們通常還把那種對事物持懷疑態度(這也做不成那也做不成)的人叫做a doubtful person，而把看上去行動鬼鬼祟祟的人稱為a suspicious person。

例三: 講完"懷疑"我們再講講"希望"。"希望"的英文對等詞也有兩個: hope和wish。他們是同義詞嗎? 千萬別這麽想。大多數人都會記得，老師講解那煩人的虛擬語氣時，總要用wish一詞作例子，而hope動詞後跟從句時又從不要求用虛擬語氣，這就已經說明它兩的不同。怎麽個不同呢? 我們還是看原文的定義:

hope: to desire with anticipation or with expectation of obtainment; expect with confidence，就是說這希望或願望是一種說話人有信心可以達成的希望。
wish: to have a desire for (as something unattainable), 也即是一種被認為是不可達成的願望(這就難怪要求用虛擬語氣了)。看例句:

I hope that he will recover soon from his injury. = 我希望他受傷後很快恢複(說話人認為他能做到)。
He wishes she could recover from her injury. = 他但願她能夠恢複(說這話時他其實已經認為這不可能了)。

這兩詞在詞義上的天壤之別，可得注意，說話時應該用哪個你可得想清楚了，要不本意是要祝願他人早日康複，弄不好就成了詛咒人家康複不了。中國人對hope的用法一般沒問題，但對wish的理解就不太有把握了。這wish的詞義是時好時壞，聖誕新年總用它(I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還有，老美常說的一句話是as you wish。這話有時是可以禮貌用語(尤其是後麵跟有sir或ma'am的時候)，但有時也用來調侃人的(有點sarcastic)。這時的"as you wish"就相當於中國話的"隨你怎麽想"。再請看這樣的對話:

美國學童: Mom, can you buy me a Play Station 3 as my birthday present?
美國母親: You would wish! It costs seven hundred dollars.
(這位美國孩童沒戲)

中國學童: Mom, can you buy me a Play Station 3 as my birthday present?
中國母親: If you get all A's in your school Report Card, I'll think about it.
(中國孩兒努把力可能有戲)

老美看到某人空想好事，也常會評論說 : That's just his wishful thinking。

從這三個例子中可以看到，英文詞義精確的特性我們在漢語中是不太講究的，對這個中英文語言的差異如不加注意，在學習英文的過程中會給我們平添煩惱，縱有腦子記住單詞的拚寫和中文譯義，也會時常苦於不能在理解和表達上做到準確。對待這類兩種語言之間的差別，翻譯常常顯得蒼白無力，有時刻意的解釋都會力不從心。所以，讀英文時不能太過相信英漢詞典。

這樣的英文詞匯例子很多，比較常見的有buy和sell這一對，中文有對應的"買"和"賣"，但borrow和lend，中文就要用"借出(或借給)"和"借進(或借來)"來應對。還有，predict和forecast中文都可以翻譯成"預測"，他們在英文裏究竟有沒有區別? 這就不太容易辨別。英文裏還有這樣一些詞，如possible, likely, probable, plausible, feasible, practicable等等，中文都能翻譯成"可能的"。但是，他們可以被認作同義詞嗎? 如果不是，那區別又在哪兒? 經常聽到老美講這樣一句話: Yeah, it's possible, but it's not likely. 這又該怎麽理解? 有興趣的各位不妨試著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