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專訪導演李玉﹕拍電影就是拍關係
多維社記者洪浩報導/中國現在很多導演都在苦惱﹐“這個審查製度給了我們多少限製啊”。最近十七大又要召開了﹐就又緊張一些﹐很多電影會被“斃掉”。但是﹐反過來想﹐如果這個審查製度真的取消了﹐我們中國的導演真的就能拍出既能被觀眾喜聞樂見﹐又能夠表達自己的思想的好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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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底﹐中國導演李玉帶著自己的影片《蘋果》﹐來到美國紐約參加第六屆翠貝卡電影節。從4月29日至5月4日﹐《蘋果》連續放映了5場﹐美國觀眾反應熱烈。多維記者在電影節期間﹐對李玉導演做了獨家採訪。
中國的導演都準備好了嗎﹖
多維﹕你曾經在一個訪談中﹐說過這麼一段話﹐挺有意思﹕如果電影審查製度取消了﹐我們都放開了﹐中國的電影﹑中國的導演都準備好了嗎﹖
李玉(以下簡稱李)﹕這個問題﹐其實我想了很久了。就象韓國電影﹐我們已經說了很多年了﹐他們因為“光頭邉印暴o後來被取消了審查製度﹐政府還專門撥出資金﹐給年輕導演拍電影。我覺得﹐他們真的在其後那一段時期﹐拍出了很多特別好的電影。他們派人到好萊塢去學習技術﹐再把本國﹑本民族中一種很有力量的精神﹐融入到他們的電影當中去﹐就形成了又像好萊塢大片那樣好看﹐又有自己的民族精神的電影。
我覺得這是導演自己的一種準備。
並不是因為電影審查製度取消了﹐電影放開了﹐他們就去拍反對政府的電影。沒有。大部分電影都是那種挺有民族自尊心的﹐但又是商業電影。這種狀況給了我一個很大的刺激。
中國現在很多導演都在苦惱﹐“這個審查製度給了我們多少限製啊”。像最近﹐十七大又要召開了﹐就又緊張一些﹐很多電影會被“斃掉”。但是﹐你反過來想﹐如果這個審查製度真的取消了﹐我們中國的導演真的就能拍出那樣的好電影嗎??既能被觀眾喜聞樂見﹐又能夠表達自己的思想﹐又不是那種自說自話的電影﹖我覺得﹐真的是一個很值得思考﹑極需要思考的問題。
在第六屆翠貝卡電影節期間﹐《蘋果》導演李玉接受了多維社的專訪。(多維社記者萬毅忠攝)
很多中國導演都很自信的﹐有時很瞧不起那些好萊塢的大片﹐自己拍自己的藝術電影﹐但這種藝術電影其實已經變得很功利﹕是為了國外的電影節﹐當然這其中也存在著一些誤解。我覺得﹐不應該去排斥先進的東西﹐接受﹐才能和自己的東西融合﹐是一個比較好的道路。
多維﹕剛剛看到大陸媒體的報導﹐《蘋果》已經被通過了﹖5月中旬就要公演了﹖
李﹕非常地磕磕絆絆。現在又推遲了﹐風聲比較緊﹐電影局的建議是推遲一點﹐他們也是處於一種溝通的階段﹐還不錯﹐比較Open。我們的發行公司也同意了﹐就這樣﹐推遲到8月份。
其實5月份上映是最好的﹐因為現在整個中國的媒體和老百姓都在關注《蘋果》的命擤o這時候可能會有一個好的票房。8月份就不好說了。
多維﹕你還是挺在乎票房的﹖
李﹕當然。說實話﹐一個導演如果老拍賠錢的電影﹐對你的前途是很不利的。這是一個很實在的話﹐而且我覺得﹐我已經不是一個非常個人化的導演了﹐想表達自己的思想﹐就必須要找到一個外在的東西﹐讓大家先接受。比如說我找明星﹐明星就會吸引大家走進電影院裡﹐然後再說你的電影﹐然後才能接受你的觀點。我覺得這是我目前特別想做的事情。就象你剛才講的﹐藝術和商業有一個結合。
希望中國觀眾看到《蘋果》
多維﹕這次來參展的片子是沒有刪節的﹖
李﹕對。這是完整版。國內的版本﹐一共刪掉了15分鐘。不止是一些暴露的鏡頭﹐象金燕玲和佟大為倆人之間的戲份﹐全部刪掉了。等於這部電影就缺了一條腿了。電影局的人說﹐一個老女人和一個年輕男人﹐他們覺得不舒服﹐就給砍掉了。
然後是小妹那條線﹐她從一個很純樸的女孩兒﹐最後因為她生活道路的不同﹐出於生活的壓力去做了妓女﹐他們覺得這條線要整個拿掉。這樣﹐就從一個110多分鐘的電影﹐刪節到90多分鐘了。
主要的故事看起來還在﹐但是﹐豐富性就沒有了。
其實地下電影是 更輕鬆的方式﹐可以不考慮投資。但是﹐為什麼刪了那麼多﹐我還是希望能在中國上映呢﹖因為中國的觀眾對我來說還是很重要的。說實話﹐國外的觀眾因為文化背 景不同﹐他們能夠看懂70%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中國觀眾可以100%地了解中國人彼此之間的關係﹐尤其是在中國經濟發展這麼快的今天﹐產生了新的人際關 係﹐性關係也是人際關係的一種嘛。產生了一些有趣的變化﹐裡麵有一些詼諧幽默的部分﹐這些﹐中國觀眾能夠統統理解。對於國外的觀眾來說﹐可能隻能是部分理 解吧。
所以我真的希望中國的觀眾能看到﹐然後對自己身處的社會有所思考。
多維﹕《蘋果》一開始的創作構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李﹕挺久的了。三年前﹐我和製片人曾經創作過一個劇本﹐叫做《生死北京》。想用紀錄片的方式﹐拍攝北京的三裡屯一條街﹐拍它的整個消亡過程。現在都在拆﹐拆得差不多了。我們就想那個電影﹐邊拆邊拍﹐拍街上的酒吧﹐和一個酒吧女主人的故事。
後來﹐拍攝過程中﹐我們突然覺得﹐其實﹐它代表不了整個北京﹐不如拍兩個普通的家庭﹐都不屬於北京﹐都是外地來的。象梁家輝那個角色是廣東來的一個老 板﹐範冰冰兩口子是打工仔﹐打工妹﹐從這個普通的角色切入﹐兩個家庭﹐因為一個似是而非的強奸﹐關係開始發生變化﹐最後失控﹐不可收拾。
這樣的故事﹐更好地反映整個國人的心態﹐這個方式更好﹐慢慢地﹐就變成現在這個劇本了。
導演李玉簡介
李玉是山東人﹐中學時代就開始在電視臺客串主持人﹐當時的她隻有16歲。大學畢業後﹐李玉應母親的願望正式成為山東一家電視臺的主持人﹐給她帶來了人 前的風光和體麵的收入﹐但幾年的工作下來﹐讓她覺得應該尋找一種新的表達自我的方式。於是她辭職來到北京﹐在北京做了一段時間的場外主持人之後﹐喜歡上了 紀錄片的拍攝﹐加入東方時空的“生活空間”﹐做了一名紀錄片導演。這幾年是她覺得吸取營養最多的幾年﹐其間一直在寫小說和劇本。2000年﹐開始拍攝自己 的第一部紀實風格的故事長片《今年夏天》。
代表作品﹕
1996年 紀錄片《姐姐》獲中國紀錄片協會大獎
1997年 紀錄片《守望》獲CCTV東方時空金獎
1998年 紀錄片《光榮與夢想》獲中國記錄片大賽金獎
2001年 電影《今年夏天》獲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艾爾維拉?娜塔瑞獎”
2002年 獲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亞洲影片”特別獎
2002年 電影劇本《壩上街》(Dam Street)獲釜山電影節PPP最佳原創劇本獎暨“PPP哥德堡基金獎”
2005年 電影《紅顏》入圍威尼斯國際電影節
2006年 電影《蘋果》入圍柏林電影節
多維社記者洪浩報導/拍紀錄片給了我一個最大的收獲,就是對社會的態度,對人的態度。還有一個對生活的理解:生活中發生的事情,遠遠比電影中更戲劇化,要讓人驚訝。基本上,我的紀錄片都是在關注人的關係,電影和紀錄片有一個最本質的相同地方,就是都在拍關係,家庭關係折射社會關係,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家庭之間的關係,人跟社會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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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導演缺的是敘事能力
多維:你好像還說過,拍商業片是很難的,這句話怎麽理解?
李:我個人覺得,中國導演拍藝術電影,有誤區。一個是隨心所欲,一個是拍大量的狀態。其實,狀態隻要有一些基本的技巧,是可以掌握的。就是走來走去,或者坐在那裏的狀態。但是,商業片一定要有一個特別飽滿的人物和故事,敘事是需要能力的。我覺得很多中國導演,缺的就是敘事能力。
大家受到的傳統教育,是那種章回小說式的敘事,現在的故事,需要一種新的講述方式。因為,整個中國的格局在發生變化,中國現在正是一個出故事的時代,但是是以一種新的方式在講故事。我自己個人覺得,《蘋果》這個電影很多人看了會覺得不安,會覺得離自己太近了。但是我覺得,我還是要堅持這樣的方式,還要拍這樣的新的電影。
多維:近年來國外的電影,有哪些你比較喜歡的?
李:我喜歡《巴別塔》。非常棒的一部電影。還要一部德國的《竊聽風暴》,有很好的故事和電影語言,我覺得也是一種新的方式。結合得很好。
對我來說,電影最根本的還是要講故事,故事講好了,電影的質感就出來了,整個的氣質就出來了。不能隻有狀態。電影有很多類型,我覺得可以拍隻有狀態的電影,但是,那不是現在電影主流的方向,或者說,不是隻有這一種方式。但是中國的很多年輕導演,他們覺得這樣的電影才會被認可,才是像樣的電影。我覺得,應該再Open一點,再包容一點。
多維:你得到這種想法,是因為看多了別的電影,還是因為你過去拍攝紀錄片時沉澱下來的呢?
李:可能是我自己對生活的理解吧。拍紀錄片給了我一個最大的收獲,就是態度。對社會的態度,對人的態度,比如說我處理與演員的關係時,我不把演員當演 員或明星,我隻把他當“人”。這個人他是否吸引我,是否能夠跟我有一個大的工作空間,他有一種特質,我不在乎他演過什麽,也不在意他是否很出名,我跟演員 也是直接這樣講,你吸引我的是哪一部分,而不是你的光環。
我還有一個對生活的理解,生活中發生的事情,遠遠比電影中更戲劇化,要讓人驚訝。
多維:你在中央電視台做了多長時間?拍了多少部紀錄片?
李:我從96年到2002年,拍了幾十部紀錄片,我都數不過來了。長短都有,基本上,我的紀錄片都是在關注人的關係,電影和紀錄片有一個最本質的相同地方,就是都在拍關係,家庭關係折射社會關係,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家庭之間的關係,人跟社會之間的關係。
多維:現在中國紀錄片的狀況是怎麽樣的呢?
李:很豐富。有很多觀念很好的紀錄片創作者,真正從紀錄片的精神出發,拍出過一些非常棒的真實電影。他們和國外的這些紀錄片還是有所不同,紀錄片倒是從人出發的,電影反倒不是。真實是最打動人的。
中外電影行業的差距
多維:故事片的市場裏,從導演到製片到編劇,你覺得中國電影和國外最大的差距在哪裏?
李:首先從製片人說起,我覺得中國電影現在還有一個誤區,就是覺得什麽都不管的製片人才是最好的製片人。其實,在好萊塢的獨立製片或者歐洲的獨立製片中,製片人參與創作的成分特別大。
在中國,尤其是一些比較有成就的導演,覺得製片人就是管錢的,這種看法對於電影很不利。其實,導演都是需要幫助的,任何有成就的導演,都有某些方麵的缺陷,他需要幫助,需要一個完整的、豐富的、各個層麵的幫助,中國真正的好的製片人很缺。
劇本方麵,全世界都缺少好的劇本,中國也不例外。
導演方麵,我覺得中國有好導演,缺的是一個大環境。大環境,包括市場,前麵的關口是審查,最後一關就是發行。發行就關係到市場,因為現在中國沒有藝術 院線,也沒有私人的院線,隻有公家的壟斷的一種方式。比如說,《三峽好人》和《黃金甲》同時上映,院線經理就可以擅自地先把《三峽好人》下了,去上《黃金 甲》。沒辦法,電影院要賺錢嘛。為什麽要讓這兩個電影搶占同一院線呢?它們完全是不同的電影嘛!如果有藝術院線的話,就可以各自走各自的發行渠道。
多維:那現在大陸這種藝術電影,怎樣和觀眾見麵呢?
李:大部分電影都仍在倉庫裏了。有一部分電影是通過發行公司上市的,特別少的拷貝,有的影院裏,一天,甚至有的,一上午,就給下片了。每一場都是一兩個、兩三個觀眾,覺得不掙錢嘛?不能這樣一天天賠下去嘛?就撤了,連買的拷貝錢都回不來。
藝術電影存在一個挺尷尬的境地,比如說《三峽好人》,也獲得了一個大獎,但它也是票房不好。
藝術電影在全世界都是一樣的局麵,但是歐洲好一些,他們有藝術院線,可以常年地放,一點一點地回收。中國不行,幾天就沒了,下線了。
今年,美國的一些製片人也開始向中國發展,去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製片人,就在北京找到我,想合作下一部電影。中國現在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市場也越來越有潛力。
多維:你的下一部是什麽電影?
李:我現在還在考慮,這次來,也在和一些人談。有一個是現實題材的,發生在海邊的故事,女兒發現自己的母親有了情人,就讓自己的女同學去勾引母親的情人,來保護自己的家庭。也是折射現代社會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的。
多維:謝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翠貝卡對中國電影很感興趣,前幾年幾個大獎都是給了中國電影。希望你這次也能得到一個大獎。
李:謝謝。我覺得觀眾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獎勵了。昨天的兩場放映,觀眾反應都很好,我已經很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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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人家會說:“一個女孩長的不醜,去當導演拍電影幹什麽?”
——向中國最有才華的女導演致敬, 衷心祝願美女導演李玉事業成功
專訪《蘋果》女導演李玉:她咬出映像禁果的滋味 亞洲周刊吳翊菁/北京年輕導演李玉以真實故事拍成《蘋果》,上映僅一個月,今年一月初即被禁。該片描述在高速發展而扭曲的現代大都市北京討生活的外來人的黑色幽默。她說要設法由觀眾去感受導演的視角和觀點。
(chinesenewsnet.com)中國大陸新銳導演李玉以最新的劇情片《蘋果》(Lost in Beijing)來展現新舊北京的互相碰撞和衝突,捕捉了老百姓在經濟起飛的漩渦中作出比戲劇更荒誕的抉擇。
(chinesenewsnet.com)《蘋果》因為沒有向大陸當局報備而參加國際影展,引起連串波瀾。在二零零七年十月中共十七大開過後,才獲得解禁,十一月三十日起在大陸公映被刪剪過的版本,上映一個月票房突破一千七百萬元人民幣(約二百三十萬美元),是近年來中國大陸文藝片票房成績不錯的一部。但今年一月六日,有消息指中國國家廣電總局以違規製作涉色情內容並在互聯網上傳播等三項理由,吊銷放映許可證,禁止公映和傳播,成為廣電總局去年底發布的“重申禁止製作和播映色情電影的通知”後的第一個祭品。談到電影被禁、製片人方勵被罰兩年內不得從事電影業務,導演李玉覺得很無奈。她說,將影片部分內容上載上網,並非製片人和導演做的,而是一些網友的盜版侵權行為;“這是盜版侵權問題,應當懲罰盜版者而不是製片人”。她擔心當局會以同樣的理由和方式對待她的下一部片。
(chinesenewsnet.com)《蘋果》以一宗強奸案來剖析在經濟騰飛之下,北京城裏的新貴和民工階級的對立。影片諷刺了在“金錢至上”的大潮流下,中國大陸的道德失落和社會失序。由梁家輝飾演的港商林東在北京開設足浴店,一天他強奸了由範冰冰飾演的洗腳妹劉蘋果,剛巧劉當建築工人的老公坤,懸在摩天大樓外擦窗戶時看到這幕情景,坤與劉想狀告林東,但苦無門路。不久,劉蘋果發現有孕,坤便趁機敲詐林東。林東的老婆王梅不育,他也高興接納新生兒;但王梅卻勾引坤,兩對夫婦發展出一段欲斷難斷、愛恨交纏的畸戀。最後劉覺悟並抱走了小孩,展開自己的人生路。
(chinesenewsnet.com)以下是導演李玉在電影被禁前接受專訪的摘要:
(chinesenewsnet.com)你以前是中央電視台新聞主持,為什麽改行去拍電影?
(chinesenewsnet.com)中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新聞,我隻是像一個木偶一樣,人家講什麽我就講什麽,我覺得很苦惱。拍紀錄片以後才知道我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表達我要表達的東西,自由得多。拍紀錄片久了以後,你會發現你會更多的接觸別人的隱私。我就想,那麽我寫成故事就不構成傷害了。哪怕是寫真實的故事,人家還是覺得是虛構的,但那些故事還是有真實的力量在裏麵的。
(chinesenewsnet.com)作為一個女性導演,在中國大陸拍片會特別困難嗎?
(chinesenewsnet.com)我第一次去拉投資的時候是二十五歲,那時沒有人相信我會拍電影。我很苦惱,到最後很絕望,不得不把自己的房子賣掉了。首部電影在威尼斯獲得一個小獎以後,人家才覺得我有導演的才華。第一次拍電影就特別難,尤其是女導演,人家會說:“一個女孩長的不醜,去當導演拍電影幹什麽?”行內會覺得拍電影是一個男性世界的事情。
(chinesenewsnet.com)你是怎樣構思《蘋果》這個故事的?
(chinesenewsnet.com)我是從報紙上看到一個報道取得靈感的。我覺得中國現在的變化是讓人震驚的。但在這個經濟超高速發展的時候,人的心靈跟不上經濟的發展,出現很多新的人際關係,而性關係也是人際關係,所以我們想以這個出發。
(chinesenewsnet.com)為什麽你這次選擇以性愛為電影題材,挑戰大陸當局的審查規定?
(chinesenewsnet.com)中國大陸版本的性愛部分全被刪掉,剪了約十五分鍾。大陸有明文規定不能露屁股、不能有暴露鏡頭,做愛的鏡頭不能超過三秒。電檢當局刪掉了片中老女人與年輕男人的床戲,他們說覺得很不舒服。但相反的就可以,老男人可以找小女孩,這是很可笑的理由。
(chinesenewsnet.com)遮住眼睛不看陰暗麵
(chinesenewsnet.com)而片中小妹那個角色,在足浴店被開除以後,從一個純真的女孩慢慢變成一個妓女,這一個過程,他們也接受不了,也全被剪掉。此外,電影裏林東開轎車去蘋果家裏的時候,在高速公路上濺到地上的髒水也被剪掉。他們覺得北京有這樣的情況嗎?他們會把自己眼睛遮住,不承認北京有妓女、有髒水、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很多人問我:“你為什麽不出國外拍電影?”我說中國現在是出故事的地方。作為一個中國的導演,有責任來表達這個時代。其實大陸的導演很苦,一接近現實主義的東西就會被禁或有麻煩。因為離生活太近了,所以大家都會有一種身在其中看不清的感覺。但是我覺得現這個時代應該拍這樣新的時代的電影,這尤其能引起中國人的反思。
(chinesenewsnet.com)你覺得二零零八年北京奧運之後,當局會貫徹開放新聞和言論自由的承諾嗎?
(chinesenewsnet.com)這得看氣候,中國喜歡用“政治氣候”這個詞。零七年氣候不好是因為十七大,零八年可能不好是因為奧運。這兩年連在一起,可能大家就會形容為“白色恐怖”。最近電影審查特別嚴,可能過一陣子會鬆一點。隻要有電影審查就會有鬆鬆緊緊的過程。如果全部取消的話,讓你放開的拍,中國導演也未必全做好了準備。你看韓國導演去好萊塢學習技術,你不要瞧不起人家的商業片,類型片是很難拍的。你要學習才能提高,才能超越。中國導演特別沉迷藝術電影或者是自說自話的。我覺得觀眾是很重要的,他們能替你傳播你的思想、你的不安、你的觀察和社會感覺。我一直希望我的電影能做到藝術跟商業結合。
(chinesenewsnet.com)《蘋果》的英文名是“Lost in Beijing”(迷失北京),為什麽不用?
(chinesenewsnet.com)我以前采訪過很多卡拉OK的小姐,有一個就叫劉蘋果。我覺得這名字很吸引人,有撲麵而來的氣息,讓你覺得以前沒有人會叫那樣的名字。我覺得很幽默,就直接用了。
(chinesenewsnet.com)其實“迷失北京”更有力量。片子裏麵的四個角色都不是地道的北京人,跟我的角度一樣,我也是一個外來人,從山東來到北京定居。我們大家都一起擁護、觀察這一個城市,被這個城市排斥或者接納。所以電影裏才會出現那些空鏡,以那樣的方式來看北京。
(chinesenewsnet.com)你的電影由一個“戴綠帽子”的故事來探索扭曲的人性,可以談一下你如何塑造這些角色嗎?
(chinesenewsnet.com)現在北京的人特別有意思,他們總是會比電影更戲劇化。《蘋果》是一個真實的例子,新聞裏有播過。每個人都活得理直氣壯,他們超自信,認為“任何的一種事情都有一種解決的方法”,這就是片中的王梅喜歡講的,自認為凡事都有一種平衡的方式。現在的中國人覺得他們比以前的中國人更理性和覺得聰明,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實際上有很多問題是解決不了的。譬如片中的坤要報複林東,而去幹他的老婆。其實這會令他們兩個人更苦惱,更空虛。很多事情是平衡不了。
(chinesenewsnet.com)貼近生活不提供答案
(chinesenewsnet.com)好像坤,他一直在錯誤的道路上理直氣壯,因為他覺得是對的。他要好的生活,這是沒有錯的。片中每一個角色的動機都是可以理解的,電影會刺激我們思考為什麽我們所處的社會會變成這樣。如果政府不是很脆弱的話,看到這樣的電影應該是很高興,它沒有去顛覆所謂的國家政策、政治機器,它隻是給大家提出一些問題,沒有特定的答案。用開放的方式來觀看社會,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窗口。
(chinesenewsnet.com)你希望你的電影向西方觀眾表現怎麽樣的中國?
(chinesenewsnet.com)歐洲有文化強勢,他們比較能接受像《紅高粱》、《秋菊打官司》那樣描述比較落後、陰暗和較傳統的生活方式的中國電影,因為他們覺得那就是中國。但我的電影要他們跟我們一齊來感受中國這個時代,看我們每天如何應付突如其來的變化。對於那些不了解中國的外國人來說,這樣的電影跟他們十分貼近。我堅持做這樣的電影,就是讓他們看到中國不僅是有《菊豆》,不隻有《秋菊打官司》,而是有一種新的表達中國的電影。我是在表達脫離了生存困境、精神困境的城市人的狀況,不是在講小縣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