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天注定》：瘋狂而壓抑的中國式暴力

（轉載）《天注定》：瘋狂而壓抑的中國式暴力 (9/10)
發信站: BBS 未名空間站 (Sat Mar  1 15:03:14 2014, 美東)


賈樟柯導演的《天注定》是我2013年最期待的電影之一，等了大半年無緣看到倍感鬱悶
，想不到今天終於看完後心情更為抑鬱，但精神卻是無比亢奮，淩晨三點還毫無睡意，
窗外漆黑的夜就如巨大的怪獸吞噬著零星過往的車輛，鵝黃色的路燈和車燈在黑色麵前
顯得那樣微弱和無助。

這不是一部輕鬆的電影，以至於片中些許親情的溫暖和愛情的甜蜜都立刻被滾滾而來的
負能量吞沒。這部電影絕對不向以下三類觀眾推薦：原本就心情鬱悶者；害怕看暴力呈
現者；還有對偉大祖國蒸蒸日上抱有美好憧憬，堅信人民團結社會和諧者。

但是，實在佩服賈樟柯的勇氣和敏銳。可以說《天注定》是從李楊的《盲井》以來十年
內最具衝擊力最為大膽直露中國社會弊端的電影。李楊是旅德華人，原本就和中國電影
圈距離很遠。可作為中國電影第六代導演領軍人物的賈樟柯不一樣，他有一度與主旋律
走得很近，但在這部電影中卻顯出了“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決心。他說：“我做好了
以後沒機會拍電影的準備。”一個導演，能用葬送自己電影事業的決心去成就一部電影
，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壯。一個導演，能夠不加遮掩地暴露山西的煤礦業，東莞的色情業
（大規模整治果然發生在電影放映半年後），而不用什麽化名假名，這本身就是一種勇
氣。

《天注定》中，賈樟柯以往引而不發的社會批判變得直接，幹脆，一刀見血。《小武》
，《任逍遙》，《站台》中無所事事的被動隨波逐流的社會“多餘人”變成了企圖直接
改變社會和生存環境的暴力實施者，《無用》中隱喻評判的資本運作變成了真正逼人跳
摟的血汗會所和工廠，鏡頭風格也從安靜的紀實變得躁動不安起來，戲劇性大大增加。
在《三峽好人》和《世界》中曇花一現的魔幻元素得到加強。整個電影中，我看到了遠
如Godard，Jodorowsky，近如北野武昆廷的風格，有著同樣的荒誕魔幻感，恰到好處的
黑色幽默，但沒有嘻笑和荒謬，保持著賈樟柯一貫的冷靜和嚴肅，直麵社會和人生。（
關於賈電影風格另外的感想，也見拙文http://www.mitbbs.com/article/LeisureTime/1118827_3.html）

這部電影如能像賈樟柯期望的那樣在中國公映，那便是奇跡了，定會引來極大爭議。批
判電影的論調也早想到了，諸如自曝中國家醜，迎合西方評委觀眾口味等等，也是老一
套了。我倒覺得，電影四個互為聯係的獨立故事取自真人真事，但時間跨度極大，從
2002年的胡文海案到2012年的周克華案，十年發生的四件大事濃縮為同一時間並列發生
，不免讓人有過度誇張渲染中國暴力之感。電影中每個故事馬鴨蛇魚等動物的主題，也
有主題先行而刻意安排的感覺（我不知道農民為什麽老是無緣無故打馬，馬解放後為什
麽又無緣無故在農村出現了修女？），紀實性減弱而魔幻性增強，對電影社會批判的力
度也有所削弱。

在碼字過程中，剛得知昆明又發生大規模暴力慘案，實在痛心，向無辜受害的群眾默哀
，也再次敬佩賈樟柯導演對中國式暴力的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