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瑞說到林彪

從海瑞說到林彪

司馬牛


　海瑞是鼎鼎大名的清官。他一生為官清廉，剛直不阿，直言敢諫，素有"江南包公"之譽。說真的，像海瑞那樣敢於當著皇帝的麵痛斥其非者，從古至今恐怕也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使得如今有幸到海南者若不到海口市西郊拜謁海瑞墓，就覺得枉來海南一遭。

　　事也湊巧，我剛從海口回來不久，就偶然讀到明人沈德符撰的《野獲編o補遺》，才知道海瑞也有不光彩的一麵。他一生中癡好納妾，竟先後將王氏、潘氏、許氏、丘氏、韓氏等女人收為妻妾。甚至在花甲之年，還納了兩個年輕美貌的侍妾，成了時人譏評的話柄。……海瑞不但納妾，而且，潘、許兩氏先後被休 ，逐出家門。可謂有點兒"薄於閨閣"了。

　　這則史料和我心目中海瑞的崇高形象相去甚遠，乍一看到，我大感意外，總懷疑其真實性，很想收集到新的證據，以期推翻。然而，我很快讀到的卻是明人姚叔祥《見隻編ooo卷上 》載有的一則更令我驚異的史料，原文說，"海忠介（即海瑞）有五歲女，方啖餌。忠介問餌從誰與？女答曰。僮某。忠介怒曰，女子豈容漫受僮餌，非吾女也，能即餓死，方稱吾女。此女即涕泣不飲啖。家人百計進食，卒拒之，七日而死。"這則史料完全可以成為前麵講的海瑞休妻納妾一事的補充和佐證，足以使我們對這位海青天大人的形象有更全麵、更真切的認識。看來，海瑞除了剛直不阿，為民請命的清官的一麵以外，他還有充當一個殘忍刻酷到不近人情的封建衛道士、假道學和偽君子的另一麵。其實，在那程朱理學占統治地位的有明一代，這是毫不奇怪的。清官的所作所為雖說客觀上對黎民百姓有利，但其實質仍然是為了維護封建統治。他們甚至比貪官贓官對皇帝更忠心，對封建統治秩序更加死命地加以維護。海瑞的休妻納妾、逼死親女，正是他假道學，大男子主義，把婦女不當人，拚命維護"風化"，捍衛封建道德秩序的封建大官僚本質一麵的反映。

　　長期以來我們似乎總有一種毛病：一說某某是好人，那就一切都好，沒有一點毛病，簡直成了完人或神；一說某人不好，那就一切都壞，一無是處，成了根本不值一提的壞蛋或魔鬼。不是把人捧到九天之上，就是把人打入十八層地獄。這種主觀、片麵、絕對化、形而上學的做法，使我們很難弄清一個人的真實麵貌。在這方麵，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對林彪的臧否了。當林彪是"最親密的戰友"和"副統帥"時，把世間一切讚美之辭用在他的身上還猶嫌不足。但"九一三"事件之後，卻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說他從根兒上就是一個大壞蛋，投機革命，一輩子沒幹過一件好事；又沒一點真本事，打仗右傾怕死。甚至他指揮的平型關戰鬥也遭到批判，說是對抗毛澤東提出的抗戰初期以遊擊戰為主的方針，過早暴露了我軍的實力。爾後，因仍須肯定平型關戰鬥，於是又稱林彪隻是"參與指揮"了這次戰鬥……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其實，林彪還是很會打仗的，例如他在東北戰場提出的"六個戰術原則"就是克敵製勝的有效戰法，其他戰區也曾爭相效法推廣。林彪後來變了，也不能把他貶得一無是處，否則我們就無法解釋林彪為啥被授予開國十大元帥之一。對"卑者"貶損溢惡和為尊者諱、對尊者溢美一樣都是有悖於實事求是精神的。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徹底糾正這種對人評價上的形而上學的作法呢？"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客觀地，全麵地對一個人做出實事求是、恰如其分的評價，像魯迅先生對章太炎、劉半農等人所作的，既不全盤否定，又無溢美之詞的全麵、客觀評述，難道不是值得我們好好學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