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僅僅是這些情況引起毛澤東的警惕吧?據隨毛澤東南巡的同誌回憶,當時毛澤東沒有對身邊的人講起過,事後也沒有對誰講過。不過能夠感覺到,南巡到南昌,毛澤東的行動急了,但真正緊張是在杭州,毛澤東離開南昌到杭州後,就神出鬼沒了。汪東興說,主席曆來是說走就走。但突然改變行程,有些做法不合常規。毛澤東改變了南巡以來的做法,不再像武漢、長沙、南昌那樣,長時間地和當地負責人談話,行動非常警覺,而且對陳勵耘(空5軍政委)表現出明顯的反感。
陳勵耘,四川成都人,1919年生,1938年2月到延安,同年入黨,曆任抗大九分校指導員,新四軍一師山炮營政委,華東野戰軍第六縱隊團政治處主任、副政委、政委。1951年任空軍某師副政委、政委。能說會道,是當時為數不多的有才華的師政委。1964年升任軍政委,文革中任浙江省革委會副主任,分管公安係統。汪東興說,陳勵耘掌握著杭州的警備大權,直接指揮毛主席在杭州住所的警衛工作。
9月3日深夜,毛澤東到達杭州,陳勵耘等前去迎接,一走進車廂,陳勵耘就感到毛澤東很冷淡。當工作人員介紹他時,毛澤東說,你在廬山犯了錯誤嗎?剛坐下,毛澤東又說,你同吳法憲的關係如何?吳法憲在廬山串連了幾個人,有你陳勵耘,還有上海的王維國,還有海軍的什麽人,你們都幹了些什麽?吳法憲搞了那一套,你們就跟著跑。陳勵耘趕忙說,我在廬山犯了錯誤。毛澤東嚴厲地說,你不調查研究,你沒有看到我在九大時就把那三個副詞(天才地、全麵地、創造性地)去了嗎?你也不看一看文件?陳勵耘說,我犯了主觀唯心主義錯誤。毛澤東問,你們在山下沒講什麽嗎?陳勵耘說,就是在山上那一次,會前在山下,我和吳法憲沒見麵。如果光是批評,還不至於膽戰心驚,毛澤東離開專列到杭州住所,陳勵耘等在門口迎接,毛澤東見了他,麵露不悅,你,怎麽又來了?陳勵耘說,我,我分工管警衛,說著很快躲開了。
於新野9月8日上午從北京飛到上海,在機場碰上被召回北京的李偉信,於新野匆匆說了幾句,現在形勢很緊張,我到上海先給王維國打個招呼,下午要去杭州找陳勵耘商量,了解毛澤東在杭州的情況。王維國隻承認於新野給他看了毛澤東南巡的講話紀錄,和陳勵耘一樣堅決不承認於新野講了暗殺的事。現在看,林立果的暗殺這時還沒有開始商量,於新野怎麽可能說什麽?於新野9月8日18時多坐車從上海到杭州,21時多在醫院見到陳勵耘,追問毛澤東到底在杭州講了一些什麽。以後經過偵察,陳勵耘確實沒有泄露。剛入獄陳勵耘承認謀殺,後來翻供,說當時是為了保護軍裏的其他同誌。他根本不知道謀殺,沒有人對他講,他也沒有想過謀殺毛主席,最後他被“免予起訴”。
那麽,是什麽事情引起毛澤東警覺的呢?9月3日零時,專列到達杭州,停在筧橋專用線上。9月4日、5日,汪東興奉毛澤東之命向南萍等人傳達毛澤東前幾次的談話內容。這時毛澤東同各地黨政軍幹部的談話已經不再繞圈子,汪東興說,現在想來,那時的形勢是極其危險的。毛主席對林彪陰謀究竟何時察覺,察覺多深,他並沒有把知道的危急情況全部告訴我,他老人家沒有作聲,他沉著地待機而動。從9月4日至9日,毛澤東又“閉門不出”了,似乎在耐心地等待某位“嘴快”的先生,果不出所料,這回有了動靜。
9月6日,“那一夥人”得到了毛澤東南巡講話的內容,開始瘋狂的策劃。
汪東興回憶,毛澤東得到新的情報,有知情者暗示杭州在準備飛機。一些多次接待過毛澤東的工作人員也反映了一些反常情況。還有人指責毛澤東的專列停在杭州筧橋機場支線“礙事”,妨礙他們走路,這都是過去沒有過的事情。
毛澤東不動聲色地采取了種種措施,果斷地擺脫“控製”。9月8日深夜,就在林立果帶著“手令”飛回北京,於新野正和陳勵耘在醫院密談時,毛澤東下令專列從筧橋機場的列車專線上轉移。汪東興問向後(金華)還是向前(上海)?建議轉向紹興,即轉移到杭州到寧波的一條支線上。紹興離杭州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這是個緩兵之計,從戰略上說,顯然容易讓人產生錯覺,毛澤東並沒有離開杭州的意思。毛澤東說可以,那樣就可以少走回頭路了。
汪東興馬上布置,打電話給陳勵耘。秘書說,陳政委不在,您有什麽事情跟我講。汪東興說,專列要轉移,這個事對你講,你能辦成嗎?秘書說,能!汪東興說,你可以試著辦一下,不過還是要找到陳政委。汪東興心裏打了個問號,這個時候,陳勵耘到哪裏去了?他對張耀祠說,天氣太熱,專列轉到新的地點後,給主車和餐車上麵搭個防曬的棚子。這些情況,汪東興都報告了毛澤東,毛澤東說,這個辦法好。
是巧合嗎?現在想,林立果在北京議論杭州用轟炸機炸專列,毛澤東接著要搭個防曬的棚子,是防曬嗎?是怕轟炸吧?怕轟炸機轟炸,把專列偽裝起來!此舉說明毛澤東對“那—夥人”的一舉一動明察秋毫!
汪東興認為,這時毛主席還不知道林彪的那個“手令”,也不知道林彪一夥進行武裝政變的計劃。但是,毛主席憑著他多年高度的警覺性和豐富的鬥爭經驗,在思想上、行動上已做了各種防範準備。不過汪東興也說了,毛澤東知道的比他多。試想如果毛澤東連轟炸專列都知道的話,怎麽可能不知道“手令”?所以不能斷然下結論說毛澤東不知道。
9月9日淩晨,專列轉移到靠近紹興的一條支線上。
9月10日吃過午飯,毛澤東突然對汪東興說,立即把專列調回來.馬上走,不要通知陳勵耘他們。毛澤東似乎知道陳勵耘的“活動”,對他分外警惕。汪東興說,不通知不行。為什麽呀?您不是一般人,來的時候都通知了,走時不通知不好,路上的安全,還是要靠地方。毛澤東說,那就不讓陳勵耘上車來見,不要他送。汪東興說,那也不行,會打草驚蛇,是不是請南萍、陳勵耘……毛澤東打斷,還有一個,空5軍的軍長白宗善,這個人也請來。為什麽這次沒有請他見麵?毛主席和白宗善握手時問他,你為什麽不來看我?陳勵耘趕快解釋,他那天值班。
毛澤東說,廬山問題不那麽好,但沒有廬山會議,也不會有現在的情況。廬山這件事,還沒有完,還不徹底,還沒有總結。光開不到一百人的會議不行,軍隊還可擴大到軍長、政委參加,地方也要有相當這一級的同誌參加。毛主席進一步談到九屆二中全會上林彪和陳伯達的問題。說廬山會議,主要是兩個問題,一個是國家主席問題,一個是天才問題。八屆十一中全會上提出三個副詞,當時兵荒馬亂,那時還需要嘛。九大後就不同了,要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那幾個副詞我圈掉過幾次了,九大黨章草案上那三個副詞,我就圈去了。九大黨章已定了,你們為什麽不翻開看看?最後談到軍隊問題……
講了那麽多,毛澤東卻沒有告訴他們,他馬上要走。汪東興回憶,當時我也發現有些現象不正常。杭州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便轉往上海。由於我們行動非常快,使得陳勵耘和王維國等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