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留香 (七)
(2012-01-06 19: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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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波瀾不興地過去了。我們成為了二年級的醫學生,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上課,考試,再上課,再考試的循環。日子過得如此的漫長,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隻能在考試的海洋裏奮力掙紮。
我喜歡一邊看書,一邊聽discman耳機裏放著各種各樣的歌。那時候開始有各種音樂排行榜,中文的英文的,然後地下作坊收集一些熱門單曲做成合集,在大學邊上的小店裏琳琅滿目,七元錢就可以買到一張。我就在這些音樂的浸潤中,背著三羧酸循環和氧血紅蛋白的生理機製,將枯燥的生活盡可能地減到最少。
有時候看書看得實在太痛苦了,就靠在教室最後一排的窗邊發呆,一邊聽歌一邊看窗外高架橋上迅速疾馳的車輛。那種無人能企及能分享的寂寞和幹燥,讓我有種無法傾訴的鬱悶。隨意撕下的紙片夾在書裏,塗滿了我隨手留下的點滴。女生走過去留下淡淡的香味,窗台上咕咕站著的鴿子,邊上同學睡著時的模樣,有時候隻是一兩句話,但是事後再看,也能明白當時的詼諧。比如上寄生蟲課被迫看著玻璃罐子裏長長的絛蟲然後中午去食堂吃飯時的心情,比如組胚老師明明是個男人卻喜歡捏著手絹說話,比如醫學生理的老師明明長得很抽象卻會說出很帥的英文。以至於後來每次我借書或者筆記給別人,都要很強迫地把書翻開抖過,確認自己沒有留下什麽傻傻的紙片。
那一年夏天快結束的時候,我滿二十歲了。
我總是想像自己變成二字頭年齡的時候,會發生怎樣驚心動魄地變化,比如我突然變得風情萬種,比如我突然領悟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情。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在生日清晨醒來時,初秋的風習習吹進打開的窗戶,拂動著蚊帳,寢室的女生們都還在沉睡,遠遠走廊上傳來早起的同學的腳步聲。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卻是我唯一的一天。二十歲的我,還是和中學一樣,天天擔心著成績,從來沒有戀愛過。我歎了一口氣。
晚自習的時候,教室門口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頭看,竟然是爸爸媽媽。他們笑著朝我揮手,我又驚又喜地衝出去。站在教室門口,爸爸說今天是你的生日阿,我和你媽媽給你送點你愛吃的。媽媽撫摸著我的頭發說,我們女兒二十歲啦,就是太辛苦了,天天在學校看書。我在上大學前,爸爸媽媽天天鞭策我頭懸梁錐刺股,可是讀了大學以後,他們卻突然改變態度,老是覺得我很辛苦,後來我做了醫生,更是如此。
我驚異地問他們怎麽找到我的教室,因為醫學院的教學樓多而雜亂,不是在這裏讀書的人根本很難認路。那時候我沒有手機,如果那天爸爸媽媽找不到我,真的就沒有辦法隻能回去了。爸爸說,我們找了很久阿,後來正好碰到你們班級的同學,給我們帶路的。
爸爸媽媽說了會兒話就回家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裏有種複雜的感覺。我從小住在家裏,大學住校是我第一次離開父母,還記得第一天晚上睡在寢室裏,沒有爸爸媽媽睡在隔壁了,聽不到他們低低的在客廳說話的聲音,忽然覺得很傷心。不過很快就習慣了寢室的生活,也不那麽戀家了。我們都是注定要長大要獨立的。
回到寢室,晚自習的女生們都回來了。我把水果和零食攤在桌上讓大家一起吃。所謂錦心繡口,不過是女生們在公眾場合的形象而已,真的在寢室裏放懷大吃的時候,風卷殘雲,天地變色。在一片瓜果狼藉中,我過完了二十歲生日。
第二天早晨,因為執意要等新鮮的糍飯團,晚了幾分鍾,匆匆走進教學樓時,聽見有人喊我,回頭看見班主任朝我微笑。
這些年過去了,那個早晨的情景,現在想起來,竟然還是栩栩如生。班主任站在教學樓門口,初秋的翠菊在他身後迎著朝陽盛放。晨曦灑在他的頭發上和臉上,鍍出一層好看的金色。我呆呆地立在那裏,說不成一句話。他走過來,朝我伸出手,是一個紅色的袋子,說,成遙,祝你生日快樂。我左手裏握著咬了幾口的糍飯團,右手捏著一袋開了口的可可牛奶,胳膊肘裏還夾著上課的書。班主任於是走過來,把那隻袋子塞在我的外套口袋裏,朝我笑笑說,快去上課吧,班長遲到了可不好。
我們那時的組胚助教是可凡大叔,嘿嘿
找了好多次了,關了博客,以為你不會再露麵。好高興又見你的博課,還有一位美麗可愛的寶寶!這份驚喜,我要慢慢享受哦!
furfurworm,祝賀你開始做intern,很高興這些文字能給你帶來一點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