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尋找劉子驥 - 我看《暗戀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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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尋找劉子驥

“桃樹開花了，每一片花瓣都是你的名字：劉子驥”

看戲的時候我也沒反應過來，這劉子驥是誰？後來恍然，“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桃花源記》這種名篇，好多年不背也就忘了。當年背的時候，也沒注意劉子驥。注意到了，也就認為是一種寫作技巧。直到看了《暗戀桃花源》，才知道這是個重頭。

據說當年(1985)，《暗戀》在台北演出賺了無數觀眾的眼淚。而去年在大陸演出，觀眾普遍感興趣的是《桃花源》，覺不出《暗戀》有什麽特別的好。這是必然的，我以為事實上，《暗戀》隻是一個時代的故事，《桃花源》卻是一個永恒的主題。

時代在變，不停地變。80年代初，海峽兩岸剛剛開放互通，台灣人尋根回家鄉的願望一下子達到高峰。侯德健在【歸去來兮】裏唱“歸去來兮，心琴將蕪。。。是多少年來的徘徊，它究竟蒼白了多少年”，羅大佑在【傳說】裏唱“今生看看隻能同屬一枝根，我再忍不住回首撫摸我的殘痕。。。春花開了也會老，今天趁你年少”，還有電影《搭錯車》裏流亡的老兵，也就有《暗戀》裏分離的情人。

《暗戀》可以感動80年代的台灣觀眾，卻不會感動大陸觀眾，那時候不會，現在更不會。首先，49年的妻離子散對大陸來說隻是一小部分人，比例遠沒有台灣大。其次，過了40年，又過了20年，60年前的往事和人，想不煙消雲散是不可能的。第三，通過春夏之交、藍綠大選、四射飛彈、公投議案等等，一大堆爛事兒，政治在90年代以後再一次拉開了海峽兩岸的距離。第四，現在已經有了很多《雲水謠》這類作品，更使人不覺得《暗戀》有什麽特別。這就是個時代的故事。

《桃花源》卻是個流傳千載的主題，《暗戀》隻是《桃花源》的一個例子。這就是兩者的關係。我們的桃花源，不是柏拉圖的烏托邦，沒有那一整套的法律、製度。桃花源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戲裏的漁夫回到武陵的家裏，對妻子說：“那裏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和我們這兒也沒有什麽不同。”就是，查查《桃花源記》，“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這算什麽呢，從古到今，哪兒不是這樣。

於是戲裏那個癡情尋找劉子驥的女子就成了關鍵。她為什麽要找劉子驥？劉子驥又為什麽要找桃花源？

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桃花源，虛構的劉子驥在找，千年前的陶淵明在找，台灣的賴聲川在找，所有時代的所有人都在找。真是太難找了，桃花源。《暗戀桃花源》想說的，不是一段愛情，一個婚姻，甚至不是一個時代。賴聲川在《暗戀桃花源》裏，試圖回答兩個問題：劉子驥是誰？桃花源在哪兒？

他的答案仿佛是，劉子驥就是我們世世代代的祖先，劉子驥就是你和我；桃花源一直在我們的眼前，桃花源一直在我們的心裏。在這同樣的一片土地上，沒有了戰亂，沒有了仇恨，那就是桃花源了。而那個時候的我們，就都是找到了桃花源的劉子驥。

可是，還是不要找桃花源了。桃花源好找，劉子驥難當。在《暗戀桃花源》的結尾，那個一直在後台尋找劉子驥的癡情女子大喊：

“桃樹開花了，每一片花瓣都是你的名字：劉子驥。。。可是，劉子驥，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2 永遠的微笑

我看的是92年的電影版《暗戀桃花源》，這個基本是86年首演版的原班人馬，除了讓林青霞主演雲之凡。覺得扮演袁老板的顧保明特別眼熟。看了六遍，想了三天，想起來了，他就是在劉若英主演的《征婚啟示》裏演那個推銷女子防暴器的，“7萬伏特高電壓，歹徒碰上，立刻四肢無力、五體投地、六神無主、七上八下。。。”

看過金士傑的戲不多，除了《棋王》裏的腳卵，還有就是《征婚啟示》裏的鐵頭。金士傑愛唱歌，唱得還真不錯。《暗戀桃花源》開頭，就是他(江濱柳)對著蕩秋千的林青霞(雲之凡)唱歌。在《征婚啟示》裏，他也對劉若英唱歌，唱的是【永遠的微笑】。

李立群是一個絕好的演員。最早知道他是聽賴聲川的《那一夜，他們說相聲》。最早知道金士傑也是通過《這一夜，誰來說相聲》。上一次看李立群的戲是電視劇《人生幾度秋涼》，他演一個淘賣古董的小賴子。看那個戲的時候我一直奇怪，他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演員，怎麽就能把琉璃廠的小販演得那麽活靈活現呢。

看見網上有人在《暗戀桃花源》中間加了一個點，變成《暗戀-桃花源》。這是多此一舉。據說當年策劃的時候，就有人提出，既然是講兩出戲，就應該加這一點，否則語法都不通。可是賴聲川堅持不加點，他說：你可以把“暗戀”看成動詞麽。

沒有機會看2006年的大陸版。看評論說袁泉、黃磊演得不好。我挺同情他們的，《暗戀》本來就不容易演好。在網上看了《桃花源》的幾個片段。戲裏有一個場景是癡情女子拉住劇務順子，要找劉子驥，順子思索著回答：“劉子驥？劉子驥。。。他姓什麽啊？”看電影的時候我就大笑，大陸劇場版演到這兒，台下觀眾也是哄堂大笑。開始隻是覺得這個無厘頭很好玩兒，後來才覺得，這其實就是賴聲川想說的，“人人都是劉子驥”。

[後按]

《暗戀桃花源》裏，金士傑是主演之一。看見他，就想起他在《征婚啟示》裏唱【永遠的微笑】的樣子。2002年，金士傑為國家話劇院排演了他自編自導的話劇，也叫《永遠的微笑》。

【永遠的微笑】是陳歌辛寫的，羅大佑在2002年北京圍爐演唱會上唱過。現在放的是李心潔的版本。李心潔在和張艾嘉、劉若英演《20、30、40》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這個歌讓她唱得很幹淨。

多聽幾遍【永遠的微笑】，也許就會找到劉子驥。


李心潔【永遠的微笑】

心上的人兒 有笑的臉龐
她曾在深秋 給我春光

心上的人兒 有多少寶藏
她能在黑夜 給我太陽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夠讓誰吹熄胸中的太陽

心上的人兒 你不要悲傷
願你的笑容 永遠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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