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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龍少爺 於 2005-09-16
我曾在愛壇說過,愛情就是一場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出國跟失戀也差不多。身處國外的人,總有那麽一點淡淡的鄉思鄉愁縈繞在周圍,時不時的還出來左右你的情緒。
想想出國的人,特別是原本國內有很好的工作的人,哪個不是單位裏的頂尖高手,業務骨幹,前程似錦?可一旦放棄這一切到了國外,就是從零做起,甚至變成殘障人士,耳聾口啞,時常目瞪口呆。還有些人在國內已經做到了被人前呼後擁,鞍前馬後,杯盞交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冷丁到了國外,宛如正在上演的大戲嘎然而止,舞台上下空蕩蕩的,仿佛昨日是一場夢、一場戲劇演出,不免心裏也像這謝幕後的劇院空蕩蕩起來。那滋味跟失戀可有什麽兩樣?
更不妙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你不知你的未來在哪裏,你不知道你的腳步應該向哪裏邁。你是汪洋中一條小獨木舟,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動力,全靠你自己橫衝直撞了。口袋裏的幹糧已經有限,壺裏的水也已見底。甚至掉頭你也不知道應該朝哪裏去,很多人此時往往失去了最需要的--耐心和信心。
我的一位朋友說過,你看吧,這些人原來在國內啥樣,三年以後還啥樣。現在五年過去了,真如他所說,我的朋友們幾乎又恢複了國內的狀態。應了那句老話,是金子總要發光的。
在海外,我們學語言,我們學技能,為了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第一份工作,我們像無頭蒼蠅般瞎撞。我們有如盲人摸象,每個人都在接觸自己的那一小塊。聰明的人相互交流,取長補短,信息共享。更聰明的人在向那些成功找到好工作、好生意的人學習,不聰明的人在那裏聚堆兒抱怨、罵娘。
不管成功與否,因為我們沒有一把固定的衡量是否成功的尺子。我們個人的心理,都存在著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鄉思鄉愁。我們跳躍在東西文化之間,白天上班不得不跟“鬼子”們打交道,講“鬼”話,辦“鬼”事。晚上回家仿佛又回到了人間,開始講人話,辦人事了。有時候從本能上拒絕英語,打開電視卻看不進去,對當地新聞漠不關心,卻對“外國”--中國發生的事情津津樂道。很多中國新移民給計算機裝的是英文係統,以創造英語環境,多數人發現那是徒勞的,中文仍然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你想看中文,你要用中文交流,你躲不開離不了中文,因為那是你的母語,是你母親一個字節一個字節教給你的母語。
語言是一種文化,這是一位“老外”跟我說他在中國工作了六個月的感受。我們這一代可能永遠無法逾越中西文化的鴻溝,我們當中的很多人企圖讓下一代學習中文,了解中國,但頂多我們隻能幹涉到下一代,孫子輩的肯定是要全盤西化的,不管你樂意與否。
鄉思鄉愁最濃的時候,就是國內家裏親戚朋友有個風吹草動的時候,逢年過節的時候。加拿大政府規定,公民有權在自己的宗教節日享受帶薪假,可我們的春節不屬宗教節日。我有一個非常通情達理的頭兒,他說如果我願意就可以休一天假,我很感激他。其實春節我們是有權休一天的,其他跟菩薩有關的節日我們也可以休假。
過去在國內對共產黨對組織不是特別的依戀,離開那塊土地才知道,有共產黨有組織是件好事。在這裏也有很多中國人期盼一切都通過“組織”給解決問題,他們希望政府出麵承認“海外”學曆,其實除了醫生等特殊政府發照的行業,加拿大並沒有不承認我們的“海外”學曆。他們還希望政府把春節定為法定假日,別忘了,我們隻占加拿大人口的百分之幾,我們是少數民族。
鄉思鄉愁左右著我們的情緒。它使我們在開懷大笑的時候不能盡興,它使我們遭遇挫折時更加悲傷。我們無法像跟國內親友交流那樣不吐不快,我們這裏的 PARTY太過西化,客客氣氣遠勝過推心置腹。我們心裏的煩憂沒有發泄的渠道,我們的每一個來自不易的進步,在國內親友看來稀鬆平常,他們也無法完全理解我們的真實處境,我們也不願意向他們倒太多的苦水。
每次回國,走前躍躍欲試,回來則悵然若失。我們的心業已四分五裂,在外不踏實,短暫回去也不踏實。自己的小家已遷居海外,回去即便在父母那裏也有客居的感覺,語感遲鈍,還生怕迸出點英語單詞讓別人說你裝腔作勢。
我們已無可救藥,我們注定要帶著鄉思鄉愁入睡,連夢都在故鄉。
我們也是幸運的,我們經曆了中國的大變革時期,我們從上山下鄉一直走到國外,我們也許趕上了某個潮流,我們見多識廣,我們是戰無不勝的,我們拋棄了兒女情長,我們卻無法擺脫鄉愁鄉思帶給我們的滴滴憂傷。
有朝一日,我們也會被遺忘,被遺忘在異國他鄉的高山上。
鄉思鄉愁,揮之不去,不招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