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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學校元旦長跑中,我還騎著車子,半路給氣喘兮兮的寒風送上了巧克力,說那是老水深情的慰問老水則在前麵奮力衝刺,跑了全校第一.結果,班主任趙老師,在班裏的春節晚會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分食了些愛情巧克力.巧克力被分開的時候,我知道,那一刻,不光老水的心碎了,我和戴戴的心同時也在發出破裂的聲音.
高中時期,我雖然長的瘦小,但卻一致被同學們認為是思想最黃色的小老頭.戴戴則叫我悶騷.雖然,他到去真正地早戀了,同班美女王鳳在一個風高月夜,先是說騎車帶他,後來就直接把他摟進懷抱,奪去了他寶貴的初吻.所以,一旦他說我悶騷,我則反擊他為外騷.
高二那年,語文老師終於為我的一篇作文大發雷霆.因為我在作文裏麵這麽描寫,我的一個同學的母親有可能在香港做過妓女,所以她被遺傳得走路的樣子裏有一種強烈的風塵味道.我自以為的小說寫法,被語文老師認為,這是我對他人最惡毒和下流的人生攻擊.他很激憤地在全班宣讀我的黃色描寫,說我意識深處很壞,不光悶騷,長大了就是大流氓一個.
全班同學那一刻應該都有點幸災樂禍,因為他們被我這悶騷壓抑久了.我總是在考試半個小時後提前交卷,而大多數的他們還在埋頭大汗般地奮鬥.然後語文老師又當場閱讀了戴戴的作文,說大家都要像他那樣圍繞中心思想地寫,高考才能得高分.
最後,語文老師讓全班同學表態,我平時是不是很流氓,值得大家深刻地批判.戴戴站了起來,他說,雖然老師表揚了他,當他還得說,黃翔目前發育還沒健全,不可能是流氓,然後站起來的還有老水,說,別搞文革那套了.接著,就是把我送的巧克力情物交公的寒風.她說,黃翔是少見的神童,值得大家尊重.
那一刻我看見語文老師的嘴唇在發抖.我聽他說,就是神童也是流氓神童.
那會,我的腿也有了些發抖.但我還是站了起來.我清了清嗓子,大家沒想到的是,我馬上就承認了重大人生錯誤.我比較狡猾,我不想和我一貫過不去的語文老師以後老給我的作文打低分影響我在班上的考試排行.我對全班同學做了深刻的檢討.從心靈深處開始檢討,就差議苦思甜地說說舊社會了.
我說,以後,我再也不在作文裏寫什麽妓女,愛情,調逗之類的黃色東西.我要向魯訊學習,隻寫孺子牛般的高尚語文.我坐下來的時候,聽見寒風在一邊說道,沒出息的男人.我回她一句,有沒有出息,鬼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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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如今在美國加州英特爾公司工作的戴戴通了一個電話.我們談了很長時間,還說到我因為知道因為戴戴在英特爾公司工作,我還特地投資過英特爾公司的股票,結果在美國科技股泡沫崩潰的時候大賠了一筆.我們幾乎沒提到任何少年時代如煙入夢的往事,那裏現在那些故事已經是我們談話的禁區之一.
和他打電話的時候,忽然我感覺到了我左眼的疼痛.雖然我心裏明白,那裏現在一般已經沒有了生理疼痛.這麽多年,這隻眼睛居然在受創後從視力0.1一直上升到了目前的0.8.這也許就是我人生真正的勇氣指數.
因為這隻眼睛不怎麽好,我讀書或者看電影,開車的時候,都喜歡眯著這隻眼睛.我的前妻貝兒喜歡說,我這樣子就像一個需要經常瞄準的職業特工隊.
少年時代,有一刻,我以為這隻眼睛就要熄滅了.當那塊磚頭撲上來的時候,那一刻的我,是一個人生空洞的軀殼.那一刻,我沒有任何勇氣,隻有沒有了血液的心在驚恐地跳動.
那是在高三,即將考大學前一個月的初夏裏.玉米們還不是長得很高.類似剛剛開始遺精的我,一個號稱是有關詩歌與黃色的瘦小背影.
那天下晚自習,我不直覺地又跟在了寒風的背後,我喜歡尾隨她走路,我覺得她走路的姿態很好看.或者也許我已經偷窺成癮.我覺得默默地看著她扭動的背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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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會,離我們的家其實已經不遠.我們就住在那黑暗中的平房和樓房間立的鐵路新村.我們走過我們每天必然路過的玉米地.白天,我們沿著這裏,還能看見不遠處孤獨的大雁塔和暗淡的秦嶺群山以及寂靜的陝西西安南郊曠野.
當黑皮老四和其他那幾個小流氓圍住寒風的時候.起初我還是有一星星的男人氣概的.我聽見了寒風的呼救.我摸起那塊磚頭走了過去.我喊他們住手!
但當我看見黑皮老四手中的刀後,我的手居然就鬆開了.磚頭先落在地上,後來又經過黑皮老四的手落在我的眼睛上.我聽見黑皮老四喝令我蹲在原地,不許叫喊.
我真的就蹲在了原地,我在默默地哭泣.四周全是玉米葉子的嘩嘩聲.我聽見寒風喊我快跑,去叫人或者報警.但我的腿全軟了,我動不了,一點也動不了.我的手縫間流著水一樣的血.那種氣味讓我窒息和恐慌.我一點也挪動不了我的身體.我失去了我.我對自己說我隻不過是一個稚氣神童,不是一個成熟有力的男人.
他們在不遠的地方殘酷地輪奸了寒風.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寒風還是處女,以前,她隻不過被流氓們摸過胸而已.
我就一直那麽蹲在那裏.手裏充滿了眼淚羞愧和血液.
事後,還是寒風回去叫人,把我送去了醫院.
再後來,黑皮老四判得最高,是二十年.我的左眼一度幾乎失明.但我和寒風還是堅持參加了高考.我的小聰明繼續發揮巨大作用.我和戴戴老水和吳柔一起考上了科大,我上的是少年班.而寒風卻連中專線都沒夠.她的政治據說考了零分.因為她覺得她的人生從此沒有了政治.
而我,則覺得我的人生從此失去了勇氣.得知高考得分那天,我毫無喜悅之感,覺得人生悲傷和孤獨,覺得神童人生其實就是悲慘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