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這麽想象世界,世界是一層沙,人其實活在一種幹枯的水裏,沒有液體的感覺,被掛在了畫布上.到夜裏,人就住在秋天的葉子上,世界那時候就是一棵沙子做的樹.
所以,我覺得人類詞匯中,一個最艱難也最殘酷也最晦澀的字就是活.在我開始寫作這本小說活在多倫多的時候,真的,有一刻,我覺得自己其實是死的,隻有死的人,才能去深深觸摸那些人類夜空,充滿冷漠的真情.
這本書是老魚故事的第二部分.也是我漂洋過海以後的第一個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我的這本書的題記:說說殘酷的詩意.因為我覺得,無論是活在中國還是海外,生存的意義其實總是殘酷的也是詩意的.就像把痛和快這兩個字,放在一起,就是痛快兩字.
移民生活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生活,但這不妨礙我把這小說寫成一個普通和平淡的小說,因為任何特殊,本質裏還是一種普通.我嚐試用痛苦表達快樂,用壓抑表達解放,用孤獨表達熱鬧.
老魚是一個怎樣的人,這是我寫作過程中一直存在的一個疑問之一.他或許是你,或許是我,或許是一個早已不存在的人,因為我們活著,有那麽多悲愴的相同點,死了,更加是同一種結局.
有時候,我會想,遙遠的中國,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寫作天才,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天才讀者.所以,我希望能寫出一種樂器一樣的小說,在這樣的小說裏,大家坐同一把椅子,去同一條河流,用同一張嘴說話,並和我一起在多倫多並耳朵去看日出日落.
這時候,其實寫作是對我人生的一種完全的否定.我活著,我寫作,我遠離主流.我是我自己生命的嘲笑者和背叛者.我忍受自己生命的缺點,我是一個放蕩的靈魂,我是夜空中對我自己人生最大的歉意和懺悔.
所以,請用我的眼睛,看一次世界,請用我的手,去摸那些殘酷的詩意.生活住在我們的心中,我們住在生活的野馬邊.多倫多,就是這麽靠在我們的肩膀上.
還有,就是到底應該怎樣去寫小說,一直是我斷短續續寫長篇小說的原因之一.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寫小說.在夢中,我總感覺,自己從遠道而來,正要參加一個古堡裏假麵舞會.裏麵的人跳舞,唱歌,繪畫,彈奏樂器,還朗誦中世紀的詩歌.其中,隻有我沉默,呆立,所以也隻有我在揮霍著寫作這種巨大的黑暗和秘密.
或者,你可以說,我寫活在多倫多,其實就類似活在上海,活在珠海,活在南京,活在東京,或者活在紐約.真的,我一直以為活在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活是否是同一種審美,同一種真實意義的殘酷詩歌.
世界無限,但生命有限.我覺得小說可以延續一點點日子,所以我在你們沉睡的時候,寫作這個小說,敲打鍵盤的聲音轉過巨大海洋,和雨聲真的相似.
最後,我要感謝的是多倫多信息港(www.torontoservice.com)和多倫多信息港的石振龍先生,正是他們在我寫作的同時就開始連載這個小說,鼓勵我終於完成了這個艱難的小說.還有就是東方出版中心的編輯們,是他們,讓活在多倫多總於擺在了你們的桌子上,變成了你們目光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