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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我在自己家裏終於看見了馬克的女人小菜的出現,她和他要一起回中國她的四川老鄉探親.那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很樸素清秀的女人,說不上非常漂亮.雖然我知道她隻是高中學曆,但英語口語似乎比我還好.
我知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以及秘密.過於關心他人的生活其實就是一種偷窺或者變態.我目送他們坐上叫來的華人私人接送服務的小車遠去.我躲在百頁窗的後麵,心裏默默地祝願他們能平安快樂地回來.畢竟,移民,不能把自己的全部魂魄真得丟在這異鄉的城市多倫多.
那段時間,石頭已經畢業,她開始忙著發簡曆找工作,以及和娘娘腔去跳丁舞.說還要去參加比賽.
石頭還來逼著我和她一起去學開車,因為我考筆試已經過了八個月,可以去路考了.的確,在北美,你不會開車幾乎就是殘廢人.每一個新移民,來這裏的的第一課是補英語,第二課就是考駕照.上全課的時候,教室裏坐滿了無數渴望駕駛著車在北美大地自由奔馳的男女老少國內移民們.我和石頭同學裏,最老的一個學生,已經七十歲了.
我和W依然是一周一見,不過似乎之間更多了一些平靜和平淡.W說,我和她可能也已經進入親情階段.
老狼偶然來我這裏喝咖啡和吃稀飯.他目前是一心想賺錢,想要搞一個移民網站加一個賭博網站.一手抓錢,一手抓移民們的精神家園.他說,他就是要開著奔馳,享受著單身,追尋著愛情.
我說,他的愛情現在就是愛性.他已經徹底變態了,這樣很不好.
我的移民生活則好像突然出現了空白.我在網上給眉麗去信說,我的生活好像是真的和昆德拉的小說一樣是生活在別處.我在多倫多,忽然找不到也看不見自己的肉體了.我覺得迷失在了自己的半個房子裏.
我和她在珠海的房子也賣掉了,我準備寄一些錢給如今似乎在國外同樣很迷失的眉麗,然後還石頭的債.還準備和W去墨西哥或者古巴旅遊一次.
就在這時候,灰衣開始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她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一個總是穿灰色衣服的女人,不會是那種樸素簡單的隻有一種色彩的女人.
我總是想,灰衣是生活中的一種灰色,類似陽光照在了陰暗的地方的反光.來多倫多後,因為W和石頭的緣故,我開始學習快樂和簡單以及明亮.我認為人生裏最樸素的方式就是這樣去活著.
本質裏,我覺得人生也許是痛苦的,所以我們大家要格外珍惜身邊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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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是眉麗給了我她在多倫多的電話,眉麗說她是她大學時候的好友,後來在美國還在一起生活了些日子.喜歡用文言文寫詩歌和現代生活的小說,還給了我灰衣的MSN.她的MSN簽名就是,懂傷心的高貴.讓我有小小的驚豔.
後來眉麗幹脆告訴我,說灰衣就是她的精神女友之一,她們在大學的時候就有過很深的感情.我好奇地問,怎樣的感情,是和雙性戀小麗和她的女朋友們那樣的真幹嗎?眉麗,說,大學時候,也就是也會吻一吻臉,一種精神上的感覺而已,並沒有真實地發生過什麽.純精神上的朋友.後來,那種關係就更深了.
我給灰衣打了幾次電話,那時候,她正住在她哥哥家,她說她那時候正倍受親情的煎熬.她在這裏有一個在西人公司做財務的專業工作.
她知道我和一個兄弟般的女人合買了房子.她說她來了多倫多一年了,很寂寞,想過來看看眉麗同居了八年的前男友.第一次的電話裏,她的聲言溫柔清秀,沒給我感覺有任何女同誌傾向.
後來見到她,的確是和她的聲音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她大學時候的樣子我完全忘記了,估計就是在眉麗的畢業照裏也認不出她.
在多倫多就這麽和灰衣相遇,那種味道真的是一種全新但怪異的味道.這麽形容這個女人吧,這是一個隱藏著性感和感性的女人,永遠穿灰色的衣服,平淡的表情.一種完全的與眾多不同.我總覺得她是故意那樣的.
那段時間,W已經開始了和老外帥哥唐的約會,W已經正式告訴了我,說唐開始追她了.雖然以前W說過她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那個帥哥唐還是她的房客帥哥狂的情人.但在一個動不動就跪地求婚的英俊糖衣炮彈麵前,沒有女人會冷酷依然.
我早看出唐的心思.唐看見我,他臉上也會不小心流露出一種極度忍住的嫉妒.我知道自己不能給W婚姻,開始讓W有徹底失望的感覺了.
石頭說,女人是想要一個真正的家的,沒有女人會永遠願意隻做情人,那怕是再美好的愛情和性.
我的心裏又充滿了那種生理上的劇痛.但我依然痛恨婚姻.我對W說,那給你三個月完全自由的時間,別急著和那個唐上床.越難得到的東西,男人會越珍貴,而我老魚會是她永遠的港灣.
後來,我一直後悔我自己這所謂無私的三個月之說.但我真的希望W能找到她所期望的完美愛情或者婚姻.不要因為我,而迷失了她人生的方向和快樂.
我一邊心痛,一邊在心裏祝福她.W,我的多倫多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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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是在一個黃昏來拜訪我和石頭的,她說她代眉麗來看我和我的同居兄弟.外表,她 依然如同她大學時代那樣,顯得年輕,細眉細眼,不苟言笑.那天,她開一倆藍色的樣子很酷的甲殼蟲,還帶了一藍子很鮮豔很大的草莓,然後我們一起吃草莓,一起回憶南京北京或者中國的其他部分.
灰衣說,她喜歡消滅樣子優美的東西.例如草莓.
石頭則說,樣子優美有甜蜜感的東西才最值得人類中真正的美女們去一起消滅它們.
我有點不記得我和灰衣在那天的談話內容.我一看見她,似乎記憶就有點著魔的跡象.我被她衣服的顏色,說話的口氣,冷靜的微笑所影響.我變的糊塗.覺得她是一個我永遠無法看清的女人.我清楚地隻記得她那天的一句話,就是:人生就是悲歡離散.
那一天,後花園裏還一直有一隻鳥在撞通向後花園的玻璃門.那隻鳥似乎瘋了,不知道它為何那麽妄想要進入我們的房子.
有一會,灰衣去花園的DECK上抽煙.我聽見石頭說她喜歡這個女人.我就笑了,很變態的笑.
我說灰衣她有可能有同性戀傾向,石頭你要小心她愛上你.
石頭說了,就是她搶走了你的眉麗嗎?
我說,不清楚.反正眉麗在美國的時候她們在一起生活過一些日子,後來又分開了.反正眉麗和我說過,她們倆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石頭說,她氣質很好.南大氣質加海外氣質.她喜歡灰衣的味道,覺得她外在和內心都是非常之酷.
我說,你的多大氣質才優秀.
石頭說,多大有用嗎?在這裏不也找不到工作呀.
我說,你有錢,我還欠你不少呢.
我至今隻記得,那夜談話的最後結果,就是灰衣一個星期後要搬到我們這裏住了.灰衣說,住我這裏,她會感覺平靜.
我有些疑惑,覺得自己看見她時候那種迷惑糊塗的情緒一直在繚繞著我,那段時間,我迷失在對W的心痛中和對灰衣好奇中.
我的心又回到移民多倫多後的黑暗時代.我在黑暗中,有了自己居住的房間和房屋,有了需要每周剪草的花園.有了和自己兄弟般女人居住在咫尺的感覺,我可以聽見她洗浴時候水管的嘩嘩聲,我聽見自己情人遠去的那種殘酷腳步聲,又感覺到另一個灰色女人接近這裏的那種窒息感.
移民也許就是移魂,娶了妓女的馬克說對了.也許他比我更了解人的本質,無論你是否是真正的妓女,其實你都在出賣自己的靈魂.無時無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