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倫多大峽穀
我是今年大峽穀裏
最慢飛行的最堅定的老鷹
1
一個在多倫多混得很一般也很辛苦的移民朋友對我說,其實活在多倫多,每一天都不容易.他有三個孩子,兩女一男,老婆在一家香港人開的服裝廠踩縫紉機.她老婆一周忙的時候要七天開工幹六十個小時,他自己也打兩份工,每天隻能睡六七個小時.不過移民八年後,他終於按揭買了自己的房子,這是他對自己最大的安慰.覺得他的移民生活也有成功之處,那就是靠打工和三個孩子的牛奶金也能有房有車.
我不怎麽同意他的觀點.容易不容易,其實隻是我們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和假象而已.混得特悲慘的裏麵,有的移民淪落街頭成無家可歸者成為華人報紙頭條新聞,有的精神錯亂,有的殺害自己妻子和房東,有的移民當著年幼女兒的麵跳樓自殺,留下孤兒寡母.有的移民居然還被累死在自己租住的地下室裏,還沒有錢去火化.真是林大了怎樣的鳥都有了.或者人群就是鳥群,還有句老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兩頭飛.
但我依然在享受活在多倫多這一既悲傷又美好感覺.因為這是一個新世界,對於我們.既陌生又誘惑.
我心目中的多倫多的季節,一開始是覺得冬天最美麗,因為這裏的冬天特別漫長,有半年你都要活在暖氣裏.讓你覺得你在修身養性,是長眠.雪景有的時候又那麽優美感人.這裏的春天和秋天幾乎都是一閃而過.住滿一年後,則覺得這裏還是夏天好,和大多數多倫多人一樣,喜歡這裏的溫暖和綠色世界.這裏的樹葉除了綠還夾雜紅呀黃呀各種顏色,很有層次.種樹的人一定懂藝術.
夏天的多倫多,讓我覺得是行走在喧鬧又寂靜的大峽穀裏.尤其是在馬路邊行走,或者走在地鐵站,兩邊的地鐵呼嘯著而過,以及DOWNTOWN的高樓的陰影下,高大的街車響著鈴聲緩緩來往.各種聲音就個大峽穀的水聲一樣幹擾我,養育我,腐蝕我,教育我.
每周一次,我依然會坐地鐵去和W約會.我會坐到Kpling地鐵站,然後她開車來接我.我一進到車裏邊,我就會淺淺地吻她的嘴,我覺得她的嘴唇有股鮮花的清香,但一旦那嘴打開了,就沒有那種感覺了.所以見麵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吻她的嘴唇.害怕接觸她的舌頭.因為後一種感覺太真實,讓人馬上想起肉欲的味道.
有一次夜深了,在我和W又一次完美做愛後,我突然痛哭了起來,這是我在加拿大多倫多的第一次哭泣.以前尿血打工,眼淚含在眼眶裏,我都沒有讓它流出來.
因為我發現她興奮過後,有了不少衰老的感覺.我知道她跟我想要什麽,但我卻不能給她.我太恨婚姻了,變態得恨.我哭得很厲害,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一下子在射精後那麽絕望.
2
夏天,W說她媽媽就要來多倫多看望她.時間可能為期一個月.她問我,老魚,你以一個什麽身份出現在她的媽媽麵前?我想了半天,說以一個手法絕對美妙的多倫多華人按摩師好嗎?
她依然是微笑.說一旦她媽媽給我小費得上繳給她.因為她媽媽會很大方的.W了解我的按摩技術,知道隻要我認真了,那一定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之一.
她媽媽來了,我不能隨便去W那裏了.我忽然間覺得自己是W的家庭生活的外人.她媽媽來的第四天,她當著她媽媽的麵給我來電話,說她媽媽累了,需要我的上門服務.那口氣有些冷,就和上帝顧客說的一模一樣.
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給她媽媽帶一盆風信子花.那是一盆三色的風信子.因為我還是想讓她媽媽感覺我是一個特別的按摩師.這是一種奇怪的表演欲.她是個大款,還是我情人的母親.雖然,我知道以一個私人上門按摩師的身份,是不應該讓我去買這盆花.
W媽媽給我的感覺是那種驕傲但非常含蓄非常克製的女人,身材保持得很好,聲音很年輕,但每句話,似乎都在提醒你,你和她在這個社會上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的不同.她的人生比你的人生美好一萬倍,這就是錢的力量.
給她按摩的時候,我很努力,但感覺自己總不能發揮出來最好的水平,我最好的時候,別人的讚美是我在用心靈按摩,就連W也常說我的按摩技術要強於寫YY文字.
但那天,我似乎永遠在用我的雙手.我的手和這大款女人的身體隔著一種距離.而且,我心裏也一直沒有這樣的感覺,這女人有可能會是我未來的丈母娘.
按摩過程中,W的媽媽的話不多,就是問我,我是不是經常給W做按摩?我說有時候吧.她說,W現在這種年紀需要按摩和保養.結束的時候,她又要求我給她做了麵部護最後是腳部護理.然後,她給了我兩百刀小費,我以前拿的最高的小費是五十刀.W看見她媽媽付兩百刀的時候,笑得特別會心,因為她一定在想,我讓她媽媽完全滿意和快樂了.
我有點心理準備,所以當她媽媽說出最後那一句,我一點也不吃驚.
她說,那小費是給你的風信子的,因為還沒有一個按摩師呀發型師呀給她送過這樣的花,她喜歡這花的名字.她最後說,我的按摩技術湊和.
3
W陪她媽媽去了溫哥華玩了一周,據說在那裏的大海邊用捂臭的雞大腿釣了不少大螃蟹.還去了渥太華和蒙特利爾.她媽媽最喜歡溫哥華,說早年W應該移民在這裏才好.還說溫哥華的海景比多倫多的湖景好,真是的全世界最適合人類居住的環境.W則說多倫多比溫哥華好得多,因為她覺得多倫多,巨大但樸實,繁華並內秀.還是自己習慣居住在多倫多了,習慣培養出一種熱愛.
臨走時候,她媽媽還道破機關,說看出她和那個手指清秀的按摩師不是一般關係.但她懷疑我是一個吃軟飯的男人.
W說,老魚師傅從不吃軟飯的,從不花女人的錢.和她在一起也都是搶著買單.他是一個堅強的尿了血還去堅持打工的中年男國移.她沒有說我寫小說,因為她媽媽對搞藝術的人一貫印象不好.認為全是些花架子的男人,靠不住的.她媽媽最後和她說,男人,隻要人好就沒問題,反正,我們家有錢,缺真的感情.
其實她說的也有錯,我依然欠了一個叫艾月的女人的錢,雖然我為她去撞過車,別人看起來是扯平的.所以這一生我早發過誓,不會再欠任何一個女人的錢.可以欠愛情,欠一個身體,但不能欠錢,因為後者會讓我一生都難過.
W媽媽走後的第一個周末,我和W的約會,她居然借口沒心情拒絕和我親熱.她說想考驗我和她是否真的有愛情,是不是,我隻在乎和她親熱.因為,我一看見她,就總是充滿了欲望的樣子.
我活生生就把感覺憋了回去,在她家當了一天長工.幫她刷牆,吸塵,剪草,還洗了她一破一新兩倆車.用最辣的辣油炒巨大的溫哥華蟹,做龍蝦生,用龍蝦殼褒粥,采花園裏W自己種的西紅柿,還種明年才能開放的牡丹花,晚上則陪她上網打橋牌,幫她做成兩副完美的滿貫,一副還用了她不懂的雙向緊逼近打法.引來其他三個牌友一陣喝彩.我同時教育她有時候要憑感覺去叫定約.要冒險但不能離開自己的感覺去冒險.這是橋牌中的人生哲學.那怎麽去尋找所謂感覺,這就隻能靠經驗以及當天的心情.
我覺得那天我忙得要死.據說加拿大男人周末在家就喜歡忙碌這些,園藝呀車藝呀廚藝呀.
夜深後,我覺得累了,雖然我身體還有些感覺,但就想倒頭大睡.W過來摟住我,說,你想嗎?
我說,我想明天的多倫多和我會是一個怎樣的關係.然後,我歪頭很久很認真地了吻了她,雖然感覺因為接吻又強烈了起來,但我忍了,我想讓她知道,做愛或者說完美的做愛不是我和她關係的主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