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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四個打工工作是多倫多老友老狼給我介紹的,離多倫多市區有一點距離,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小鎮.那時候,我有點想自己開一家咖啡館.老狼卻說,你得去咖啡館實習實習才能拿這主意,這多倫多做小生意很不容易的.我說也對.雖然這家離多倫多市區有些遠,卻給了我避世的感覺.我就住在店的閣樓上.老板是老狼的朋友,是從蘇格蘭移民來的,不過已經來了三十年.他還給我接了互連網,讓我寂寞中能找點光明.
我很喜歡加拿大這裏的小鎮,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都說國內的九寨溝呀西雙版納的自然風光好,加拿大這裏隨便一個小鎮就自然樸素得讓你驚喜無比.這小鎮的邊上還有一個大湖.湖邊有一些人家,有木棧橋,和碼頭,還有船.平時可以看到不少人迎著湖那邊的朝陽在湖邊釣魚.一些老外喜歡開著船出去釣,而且釣到了大魚還喜歡放回湖去.據說明年你就有可能釣到更大的它.加拿大人的傳統經典野外娛樂就是釣魚和打獵.
這裏的華人移民很多也都喜歡釣魚.因為這是既經濟又有收獲的娛樂.華人一般還都喜歡吃魚,這裏的野生魚肉又比較鮮美.有的華人小氣起來是大小魚通收毫無風度.還有的一根竿用幾個鉤,一次能拉幾條巴掌大小的太陽魚上來.據說這樣是違法的.
我看他們釣魚,總想起我在國內的珠海的海邊看別人站在海邊岩石上釣魚.海浪把線吹得歪歪的.我在珠海的家門口還有一個當地漁民架的伸到海裏麵的大撈網,很像小時候生活在江南小鎮上穿鎮而過的大運河兩邊的撈網.
但加拿大是不準用網撈魚的.這裏的魚種很豐富.有些魚還需要夜釣,因為它們在天黑後才進食.例如著名的魚碧古和花鯽.
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那種天黑後才會饑餓的魚!我有空了常一個人坐在湖邊,看加拿大的夜色和中國的夜色的區別.這裏的夜色,披在我身上,是一種自由但非常非常寂寞的黑.
加拿大移民生活的特點之一,就是感覺寂寞如國內的偏遠農村.所以很多有了點成就的但內心寂寞的華人移民在網上玩的時候都喜歡號稱自己是加拿大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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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小咖啡館打工大概一個月後,我就發病了,痛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咖啡館老板急忙拉我去看病.檢查出來是腎結石.醫生告訴我,我非常幸運,因為全安大略省隻有兩台碎石機,其中一台正好在多倫多大學附屬醫院.但排手術期要等很久.加拿大雖然看病免費,但看病難,等手術難,是國內人所難以想象的,有時候,一個小手術要排半年一年.等到手術時候,要不你已經病好了,要不已經病得垂死了.於是,我開始忍著病痛一邊繼續打工一邊等待我的超聲波碎石手術.
我還開始尿血,就這個時候,我真的有點開始後悔移民加拿大了.換一種活法,也許還需要換一個結實的身體.別人都說,移民在加拿大,男人是長肌肉,女人是長廚藝.沒有肌肉,沒有結實的身體,移民加拿大也許是錯路一條.
我還發現,移民,對於國內的中產階級,也許真的是一種自己找罪受的方法,一種自虐,一種人生失敗.因為目前中國的生活質量已經水漲船高,我在國內住海邊的七臥室.但在多倫多,就住一破閣樓.我還租過地下室,在地下室裏,上麵人一用廁所,下水管就衝天響.
那段時間,我隻上半天班,有的時候,我還是習慣性去湖邊,當我看著層層的湖水,竟然想起年輕時候在國內的時候,那種一層層地環抱女人接觸女人衣服的姿勢.讓我覺得,和陌生和寂寞戰鬥最好的方式,也許就是去親和和愛情,才是所謂的真正的情感人生.所以男人在孤獨的時候會想做愛想愛情,這是一種想當然的方式.精神世界裏,你總是無處可逃,哪怕你逃到了天邊的加拿大,你還是會想念從前優越的物質生活和從前的肉欲.
我還想起我坐飛機時候行李裏帶的達利的畫的複製品.我就隻帶了一本書,就是達利日記.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是天才還是瘋子.如同我搞不明白這加拿大是天堂還是地獄.我覺得我去的是西方世界,是達利的畫的世界.所以我帶了那兩幅畫,那是珠海家裏掛剩下的.一幅叫《永恒的記憶》,這是一幅令我驚奇的作品,畫裏展示的是一種死一般的沉靜,沒有人影,也沒有鳥獸,在一片荒涼的曠野上,隻有幾個軟綿綿的鍾表,或掛在枯枝上,或擺在桌台上,或擱在一個不明物上. 我得承認我就這麽想象過夢想加拿大及多倫多.
另一幅叫《欲望的順應》、裏麵有臉的獅子畫像,隻有牙和嘴的獅子和沒臉的獅子畫像以及密布的黑螞蟻,還有倒在老人懷裏的裸女,似乎就是被我幾乎遺忘的性愛和夢的結合.在我生病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欲望.和克服疾病的願望一樣強烈.
我的朋友老狼說那是男人移民綜合症侯,因為在加拿大,華人男移民一般都活得比較灰溜溜,所以被壓抑得也更強烈,所以老狼和別的單身男人的話題總是,你在加拿大今天約會了嗎?不然你就會變態.他還說,不變態,就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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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我還總是會在夢半突然醒過來.以後居然就養成了這個習慣,我也總是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問我,你真的後悔來加拿大了嗎?鳥個加拿大,我想,不就是出來看世界嗎?看世界難道不需要付出全身心的代價?
也就是在我在某個加拿大小鎮的湖邊這麽感受加拿大痛苦移民生活的時候,W像天使一樣走近了我的身邊,她像一條魚或者像一種能在水下跟蹤魚的儀器,她是我在加拿大命中注定的女人.不同於後來我認識的另兩個女人.那兩個是偶然路過我的女人,看見我的憂傷.但我知道W則是必然的魚和必然的達利般夢幻世界對我的呼喚.
那段時間,我就這麽達利的夢境一樣在多倫多遠郊的畫裏看見了她,就是我未來日子的女人W.那時,她老開一破車,來小鎮的湖邊起早摸黑地釣碧古和花鯽.這兩種都是天黑才進食的魚.她不是那種天生麗質的女人,但臉上總掛著微笑,不管是否能釣到大魚.
我依然記得和她說過的一段對話. 我問她釣到碧古了嗎?她笑著說,釣到過,但放掉了.我看著她空空的魚簍繼續問,為什麽要放掉,她說要想吃碧古去市場買呀就五刀一磅.然後她抬起頭,說你吃過嗎?那臉上的微笑讓我覺得一陣緊張.然後我對她說我的名字就是叫老魚.她描了我一眼,說,碧古是這裏最好吃的湖魚.但你不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讓我在心底湧起吻她一下的願望.也許,是我的移民綜合症一下子發作了.
在一次毫無收獲的釣魚後,W來了我打工的咖啡館小坐.走的時候,她把電話號碼寫給了我,她說隻因為我告訴她我的中文名字叫老魚.她說,那這號碼就用來釣你這條老魚吧.還叫我有空給她打打電話,新移民的寂寞,她說她理解.
W可以算那種非常聰明和開放的女人,在我給她的第一個電話裏,她就告訴我,釣魚如同情愛.要緣分也要有耐心還要學會放棄.
電話裏,我對她說,我病了,她笑著說,病人的感情也是有病的.我問她,那你喜歡加拿大嗎,她笑著說,非常非常地喜歡. 而且還不許你們新移民說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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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中最難忘的事情之一將永遠是W來咖啡館接我去約會的日子.那天不是一個好天氣的日子.不如今天,2006年3月16日.我在Downtown的街上行走,一邊對自己說著早安,多倫多,早安,我所有的海外往事.
我還看見了兩個英俊的騎警,從我身邊騎馬走過,隻是我發現那馬其實更英俊.我想起了我關在警察局的那段日子.其實,我對警察,還是有心理陰影的.因為,在加拿大,我曾經是一個犯罪分子,一個綁架犯.人生綁架了我,我又綁架了我人生的一個幾乎最美貌的小女孩.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這麽惡性循環的嗎?
所以我總告誡自己,活就是活,活是一種多倫多城市化的手語.而且,活的時候,別老拿人生說事.
所以我向你們講述自己真實的故事.
我還知道如果我這人生還有夢想的話,那就是想和我的石頭去生活在對麵的湖心島某一套房子裏,我知道這幾乎不可能,因為想買那裏房子的人早已經排成了隊,可能會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去等待買一套這樣的房子.那能在紐芬蘭的某個神秘海岸住下來也不錯.直到今天,我心中完全充滿著去尋找已經聾啞了的石頭和我自己真正的下半生的念頭.雖然我隻永遠拿她當我兄弟.
但現在故事說到的是我和W.如果說我的加拿大人生還有其他比較小的夢想的話,那就是每年永遠有一天,是W開著奔馳車來咖啡店接我去約會的日子,那是我在加拿大的第一次約會.可能也是最美好的一次.讓我開始覺得,任何生活,無論是加拿大還是中國,都是一麵是黑暗,另一麵就絕對是光明.
可能是加拿大的金錢社會讓我也變得勢力了,因為我以前看W來釣魚總是開一輛破車,所以當約會那天,她開了一輛嶄新的奔馳來接我的時候,我還是大吃了一驚.
開車的時候,W都是戴眼鏡的.她搖下車窗對我微笑的時候,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以前那個總是釣碧古釣得兩手空空的加拿大女漁民的樣子.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她就是我加拿大移民生活中命運派來的天使.所以,當石頭問我和W的關係,是因為愛而性還是因為性而愛的,我總是這麽回答,我是因愛而性的,她是因性而愛的.石頭笑著說,說得你老魚反而像一個癡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