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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之苦(故園夜月之三)

(2009-02-05 12:44:24) 下一個

  最久遠的記憶是一次鮮明的痛,故鄉的一個鄉間衛生院(事後才知道),一個眼熟又不麵熟和藹的小老頭,手裏提著匕首般的小刀。父親在一旁不斷安慰:隻是剪頭發,一下下就好了,隻是安慰裏明顯帶著不安,再小的人也能覺得其中有詐。然後就是一個毫無防備、突如其來、錐腦刺骨的巨痛,想逞英雄念頭都來不及有,我就大嚎大啼。有了這次痛墊底,後來的皮肉之苦,都隻能成為心理感受上的苦,想要覺得痛,似乎很難。
  又是在鄉間,我跨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小張叔叔騎著車,不遠的前麵,爸爸也騎著車,好像是載著哥哥。不知怎麽回事,我的腳攪進了車輪裏。隻記得父親驚惶的臉和小張叔叔更加驚惶的臉,痛不痛、哭沒哭都不在記憶中。右腳外側從前至後一道明顯的疤,讓我記住小時有過這樣一次磨難。怎麽沒傷著左腳呢?不然也有資格當主人公,拍部經典大片,名子就叫《我的左腳》。
  這回到了城裏,我也進了小學,那時上小學都要學書法,描紅練大字。牆上、樹身上、電線杆上的標語、大字報也都在強調練大字確實是潮流的必然、時代的需要。練大字除了要有筆墨紙硯,學校還要求學生自備一隻洗筆用的瓶子。每天我們上學,除了書本文具外,手裏還通常會捧著一個空的玻璃罐。一天放學路上,奔跑中我摔了一跤,手裏的瓶子碎了,碎片分別在腮幫和下巴劃了兩道口子。一路滴著血走回家,家長急忙領著上衛生所,衛生所的阿姨們圍成圈看外科室的伯伯給我清創,“哎喲,口子這麽大,像個小嘴巴。”然後又到了工人醫院給傷口縫針。臨走醫生說:“記好了,三天後來拆線。”過了第三天,爸爸要帶我去拆線,媽媽說:“我看傷口肉還嫩,等長老了再去。”又過了一天,我們去拆線,拆線的醫生埋怨道:“叫你們昨天來拆線,怎麽今天才來,小傢夥臉上要留疤了。”
  如今再瞧,臉上的兩塊傷疤大小相宜、位置周正,給我長相平平的臉增添了一點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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