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字,完全杜撰,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張滬生匆匆走進剛剛開門不久的“寵物大世界”。櫃台上沒有人。店裏飄著寵物店特有的淡淡腐臭氣味,一片“噗噗噗”的氣泵打氣聲音。他快步進去,穿過幾行水族箱,找到正站在小梯子上從一個大魚缸裏麵打撈隔夜死魚的傑妮弗。四下無人,他伸手拍拍她高聳的臀部:
“嘿,傑妮弗,給我兩打蟋蟀,一定要活的哦。”
傑妮弗快活地答應一聲,放下手上的小網跳下來。
魚缸之間的通道很窄。她從張滬生身邊緊緊擠過去。兩人麵對麵時,她停了幾秒鍾,朝張滬生擠一下右眼。
傑妮弗年輕性感,是在這裏打工的學生。張滬生很早就看出來,她和這家店的老板約翰眉來眼去的,有點花樣在裏麵。他有點心虛地扭頭向櫃台望去。正好約翰拿著一個白色的塑膠盒子從裏間走出來。
約翰露齒而笑,向張滬生伸出右手的食指,向上勾了兩勾,要他過去。
寵物大世界進門地方的中央是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圓形巨大水箱,安放在鑲大理石的底座上,裏麵不放一絲水草,隻有一串一串珍珠似的潔白氣泡不斷慢慢上升。這麽大的水箱就養一條不到一尺長的金龍。這是一條來自南美的魚中之王,身上鱗片極少,每一片都大如銅錢,暗黃色如純金鑄就,狹長方形的身上象披掛著名貴的鎧甲。它瞪著黑色眼睛,嘴巴上驕傲地翹著兩條短短的黑色肉翅,搖晃身軀,慢慢遊動,一派尊貴的王者風範。
養金龍對做生意特別有好處。香港人、大陸人、台灣人、美國人,大家都這麽說。金龍身價夠高。約翰說,這條金龍才兩歲,至少還可以活十五年以上,所以要賣四千八百元。張滬生知道此言不虛。他開了車看過,從赫德遜河對麵的曼哈頓到這裏新澤西州的幾個城市,幾十家大小水族館,就數這條金龍最體麵。張滬生上星期代他的老板來問過價。約翰說,看在張滬生每星期都來買蟋蟀的麵上,就要四千五百元吧。
走到約翰旁邊,約翰沒有問張滬生的老板買不買金龍的事情。他要張滬生看門邊另外一個大水族箱。
那水族箱的水略顯渾濁。裏麵有一群手掌大小黑色的魚一動不動地停在水中。
“這不是太陽魚嗎?”
張滬生沒有細看,話就脫口而出。
“操你,太陽魚哪有資格到我的店裏來?看好了,這裏是兩磅牛肉。”
約翰一麵笑罵,一麵打開手上的塑膠盒子。盒子裏裝得滿滿的是紫紅色的新鮮牛肉粒。他用一個不鏽鋼鑷子輕輕敲幾下水族箱的邊。
那些魚身軀不動,但是一下子齊刷刷地把眼睛轉向這邊。
約翰用鑷子把盒子裏麵的牛肉粒撥拉幾下後,一下子把所有的牛肉倒進水裏,立即飛快縮手。
魚群如黑色閃電似的飛飆而來。有幾粒牛肉還沒有落入水中,已經被幾條魚衝出水麵滿是潔白利齒圍著青黑細鱗的嘴巴咬住了。水象煮開了似的“稀裏嘩啦”作響。經過不到半分鍾“吱吱吱”的咬齧聲,一片水花恢複平靜。兩磅牛肉消逝無蹤。水裏隻剩下一些紅絲。黑色的魚重新回到了水族箱的那一端。
目睹這血腥一幕,張滬生心跳快了許多。
“這是亞馬遜河來的食人魚,昨天晚上剛剛運到。”約翰一手接過傑妮弗遞過來裝著兩打蟋蟀的塑膠袋,一麵說。“……有時候,野牛被獅子追得急了跳到河裏,遇上食人魚的話,一會兒功夫就隻剩下了一副雪白的骨架。人就不用說了。”
四塊五毛的蟋蟀,今天約翰隻收四塊整數。他拍拍張滬生的肩膀,放低聲音:
“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叫它們太陽魚。這種魚是不準進口的。不過這裏有許多人喜歡養,就喜歡它們的凶狠。怎麽樣,你喜歡嗎?”
“那,你是怎麽搞到這種魚的呢?”
張滬生一麵點頭一麵問。約翰笑起來:
“我知道你一定喜歡。信不信由你。它們是飛過來的。”
這種乍看上去像太陽魚的動物眼睛閃著深藍色磷光。黑色鱗片排列細致緊密,身體中央有頭到尾的方向有一串微小突起。仔細看可以發現,它們的背鰭、胸鰭、尾鰭都比別的魚略微長一點。食人魚生活在南美沼澤地帶,生命力特別強。遇旱季沼澤幹涸時,它們能夠象青蛙似的在陸地上顛撲爬行相當長的時間,直至找到水源。
這些魚埋藏在潮濕的木屑中,通過郵局以航空快件瞞過海關寄來。飼養不難,隻要是葷的,什麽都吃,食量奇大。約翰說,這樣的魚隻賣二十四塊錢一條,每一、兩個月來一批,客戶必須預定。
“你要的話早點講。打電話來就說要太陽魚好了,我幫你留著。我記得,你除了螳螂以外還有個水族箱,養的是神仙魚,對吧?”
張滬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黑白相間的神仙魚慢吞吞地在亮著粉紅色燈光的水族箱中遊動。張滬生的新寵是螳螂。螳螂是在網上買了卵來自己孵化的。
第一次,他把買來的兩個灰色蠶繭似的螳螂卵按照說明放在室溫下就忘了。過了三天,他從外麵回來,忽然想起,孵化螳螂的時間正好是三天。打開盒子一看,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再仔細看,那兩個灰色肮髒的繭子已經空了。旁邊有幾撮細小蠟黃色好像剪下來的指甲似的東西,是幾隻死去的小螳螂。
他從網上第一次買的螳螂卵是南達科他州寄來的。第二次買的螳螂卵,一樣價錢一樣醜陋,卻是歐洲比利時寄來的。這次他算準了時間,把螳螂卵在星期三從冰箱裏拿出來。星期六,他把放著螳螂卵的盒子放在電腦旁邊,除了開冰箱吃喝和上洗手間,寸步不離。到中午時分,盒子裏果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兩個灰色的繭子一端從裏麵往外被捅開,各有幾隻蠟黃色半透明的小腳在忙亂地往外扒拉。外麵已經各有幾隻小螳螂站崗似的守著,忙著撕咬吞噬剛剛鑽出來的一隻同類。
剛剛從繭子裏麵鑽出來的小螳螂幸免遇難的話,就毫不猶豫地向比他們早出生幾分鍾的哥哥姐姐們發動攻擊。如果覺得力不從心,就轉而撲向另外新鑽出來的弟弟妹妹們。小螳螂細瘦的身體長不過一公分半,但是動作敏捷果斷,沒有一點新生兒的稚拙。極細極小的爪子,一伸出去,就是那樣靈活準確,充滿殺傷力。
張滬生笨拙地用一根棉簽努力拆解這些奮勇殺戮自己同胞的小動物,再把它們用紙盒子、紙杯子、飯碗隔離起來。每一個繭子裏孵出來的螳螂都是二十四隻,兩個繭就有四十八隻。張滬生顧此失彼,最後隻剩了十八隻。
螳螂隻吃活的昆蟲。張滬生頻繁地到寵物店去。他先是買蚊子和小飛蛾,再買蒼蠅、螞蚱或者蟋蟀。隨著螳螂的慢慢長大,他和約翰和傑妮弗熟了。
寵物店去得多了,張滬生長了不少知識。除了養狗養貓養魚養鳥,還有那麽多的人養蜥蜴養蛇養青蛙養烏龜,這些兩棲爬蟲的食物就是蚊子、飛蛾、蒼蠅、螞蚱或者蟋蟀。中國人當寶貝的蟋蟀這裏沒人拿來當寵物。這裏的蟋蟀小小的,一付低賤相,非常柔弱,大批繁殖出來,雌雄粥粥,用途是別的寵物的活食。
張滬生為螳螂們買了一隻大約一英尺立方養青蛙用的透明玻璃小屋,裏麵用紙板做間隔,取名字為螳螂屋。螳螂經常蛻皮,身體漸漸長大。螳螂長到五寸長左右時,還是一身淺棕色極薄的外衣,顯得稚嫩。這時候還剩下六隻螳螂。它們的食量大到張滬生叫苦的程度。他必須每三天去一次寵物店買四打蟋蟀。從螳螂們看見蟋蟀的歡喜踴躍程度可以知道,這種水平的食物供應還是不夠的。
他到南卡州出差三天。回到家裏,開門開燈,就看見遠遠桌子上螳螂屋裏一片綠色。走近了,他驚訝得張大了嘴:螳螂屋裏的紙板間隔倒塌了,六隻淺棕色的螳螂不見了,裏麵隻有一隻巨大碧綠的螳螂,輕輕轉動著凸出的,閃著黃綠色熒光的大眼睛安詳地看著他。顯然,最強壯的那隻螳螂已經將所有的鄰居盡數消滅吞噬。這項勝利帶來的豐富營養,使它的身體連續蛻了兩次皮,一下子長到八寸左右。這隻最後的勝利者成熟的身體披著一種均勻發出幽光的優雅綠色。
張滬生對螳螂的喜愛上升到了一個新高點。現在,他一星期買三打蟋蟀。十幾隻蟋蟀一起放進螳螂屋以後,放一些青豆子和幾粒米飯做它們的食料。無憂無慮的蟋蟀們和螳螂共飲一碟水。雌雄蟋蟀顧自己調情追逐,得意時高聲鳴叫。棲息在高處樹枝上的綠色螳螂瞪著黃綠色的巨大眼睛,無聲無息地緩緩移動身體,就象上帝一樣君臨著玻璃小屋,隨時可以把它的子民攫取來享用。
螳螂大多數時候都顯得優雅嫻靜,但是也不乏閃電出擊行動。它根本不屑窮追猛打,一擊不中的話,馬上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轉動著目光高深莫測的大眼睛,徐徐撣刷著日益寬長的綠色禮服,很有紳士風度。張滬生讚歎不已: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真是深得兵法之妙啊。
單身的張滬生沒有朋友。他的螳螂故事就講給寵物店的約翰和傑妮弗聽。約翰和傑妮弗不知道附近有什麽人養螳螂。他們對張滬生很客氣,小心了解螳螂的飼養,盤算著是不是也要進口一些螳螂卵來試試。
張滬生的老板在自己家裏造好了水族箱以後通知張滬生,他決定買那條四千五百元的金龍。
約翰特地關了半天店門,和傑妮弗一起,用一個帶著打氣機的巨大塑膠桶,把那條金龍小心翼翼送到張滬生老板在李堡的住宅。
張滬生把四千五百元的那張支票轉交給約翰時,約翰握握他的手,一半對著他,一半對著傑妮弗說:
“謝謝你啦。馬上就到七月了,離聖誕節正好還有半年。這段時間裏,你可以隨便來拿蟋蟀,我們不收錢。”
張滬生淡淡地謝了約翰,提著一包蟋蟀開車回家。算一算,這個優惠的價值大約是一百五十塊錢左右。
張滬生住在一個租來的統倉式公寓。電視機旁邊是養了八條神仙魚的五十五加侖水族箱,桌子上除了電腦,就是螳螂屋。他不訂報刊不買書,生活很簡單。
喂了螳螂後,他才想起,今天老板送給他的一個沉甸甸的紙箱還放在後車廂。
他幫約翰做成四千五百塊錢的生意,報酬是一百五十塊錢的蟋蟀。他花了許多自己的時間,幫老板找到這條據說對做生意有莫大好處的金龍,老板請他吃飯以外,就送這麽個沒有任何標簽的紙箱。水晶?瓷器?衣服?DVD?他不期待老板給他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做報酬。
打開紙箱,他意外得有點吃驚。這是專門生產成人玩具的麥迪生公司最新版本的充氣玩偶,名字就叫“傑妮弗”。附件包括:一個手提肩背兩用旅行包、一套適用各國的電源插頭變換器、一本精裝印刷《性愛寶典》、一盒超薄保險套、一盒殺菌潤滑油和一本《使用手冊》。
難怪,那天約翰和傑妮弗在幫老板把金龍放進新水族箱時,老板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他說了幾次:
“傑妮弗?好名字,好名字。”還當著約翰的麵擠眉弄眼地用中文對張滬生說:“我看,你蠻喜歡傑妮弗的,是吧?”
張滬生沒有進過成人用品商店,好奇心大熾。他拆開包裝,接上電源,“噝噝”響了幾分鍾後,一個豔麗的充氣人體出現在他麵前。鮮紅的O型嘴唇、鮮紅的乳頭,金黃色的頭發披散。張滬生摸著這個和真人皮膚質感相當接近的“傑妮弗”的乳房,身體馬上就有了衝動(以下刪去886字,每個標點計一字)。
……張滬生躺在浴室裏喘著氣,腦子裏麵一片空白,糊裏糊塗不知道過了多久。欲念消散,他清醒過來,才覺得自己的樣子猥瑣極了。積累已久的怨憤從他心裏油然升騰。他大喝一聲:
“劉魯生,我操你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