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遊美記》之二

《拿破侖》
 
是日也，天朗氣清，而秋風蕭瑟，層林盡染，落葉繽紛。
賢伉儷駕越野車，載我夫婦，穿城而過，盤旋曲折，往複回環，奔紐約之北貝爾莽屯觀光。
不意世界商都，喧囂繁忙，寸土寸金，竟然保留如此大片野山，以及湖沼，不予開發。
（季）子曰：如肺如腎，調其水氣。
於是作句，記我觀感，類似有詩為證者——
野熊山頭斑斕風
置身一歲一枯榮
紐約萬千摩天樓
一時盡入俯瞰中
恰逢周日，西人紛紛上山休閑，是故一路金發碧眼，高鼻深目，頗為山林增光添彩。
觀賞流連，時不我待，已然風輕雲淡近午天之時分，不免饑腸轆轆作響，於是離去。
乃知牛頓天人，教我萬有引力，而富陽農人，再教我飯有引力，皆為定律而不可互相否定者也。



◆ 野熊山頭斑斕風

至一小山，過一牌坊，有一小店，見一小二，導客等候。
饑尚可忍，而等候居然費時六十分鍾，不免怨憤，而改其店名，謂之富饑山莊。
終於輪到，於是努力加餐，雖無饕餮來者不拒之杜爾，亦呈秋風掃落葉之態勢。




◆  富饑山莊待飯時

於是樂極生悲，亢龍有悔。
原來集體飽食，承載大為增加，竟成車胎不堪承受之重，居然泄氣而癟，麵麵相覷矣。
所幸孝椿臨危不亂，攘臂下車，搬出千斤之頂，以及全套工具，開展備胎調換運作。
有一後車，路見囧狀，戛然而止，車長膚黑，身高人瘦，出手相助，終於大功告成。
我正思索如何感謝，似當與之共享拿破侖獎，惜其不管不顧，揚長而去。

1978年，孝椿與我，以及老同學諸君，而立之年，參加文革後恢複之高考，中舉入學。
積壓十二屆矣。
大亂之後，必有荒年。其時文化既革，答題自多不知所雲，謂之神話亦可。
二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等於四分之一者有之。
知足常樂就是知道腳踏實地而愉快者有之。
拿破侖就是修理自行車鋪子裏的補胎師傅為工人階級領導一切者也有之。
三十五年過去，居然見證拿破侖真當可以如此作解且用以設獎，感慨係之矣。

季子注釋：
一、貝爾莽屯者，Bear Mountain也。紐約唐人鹹稱大熊山，是紐約客秋季觀賞紅葉的第一去處，猶如香山之於北京人。
二、 此處小山者，略大於家鄉城隍山，位於紐約市北近貝爾莽屯處，早年為一東瀛來客購下，取名Fuji。旋即又在山下築一肥梁胖柱之牌坊，建一盤山公路，複於山 頂建一餐館，豎鯉幟廣招食客。年深月久，漸成氣候。我們在那裏等候時間甚久。蝌蚪因此將日文中讀，化Fuji為腹饑，或富饑，怨憤遂稍解。
三、蝌 蚪者，有福之人也。平時出門皆有車夫阿芳伺候，所以對於車子毛病的痛苦和感悟，和我這個昔日在杭州馬路上開公交車的人頗有不同。這天在富饑餐館外不慎被礪 石割破車胎。換備胎的時候很有點狼狽。蓋因此調不彈久矣，擰幾顆螺絲很有力不從心的樣子。蝌蚪卷起袖子幫忙。我們合力擰完所有螺絲，豈料輪子就是拆不下 來。此時來了一輛車子，上麵的黑人下來慨然相助，輕輕一撥就行了……。回到家裏，青衫感慨道：從前總覺得你們兩個人都還算壯實，今天在山上才發現，你們已 經變成兩個細胳臂細腿兒的老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