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歎和叫喊

　　70年代中期看過一本蘇聯小說《你到底要什麽》。那時候毛澤東尚在世，文革風潮已經沉寂。我忽然發現，圖書館內部的新書越來越多。這些書的特點是，幾乎全部是新翻譯的外國著作，除了小說以外，還有大量我以前沒有接觸過的非小說，如《六次危機》（尼克鬆回憶錄局部）、《第三帝國的興亡》等。
　　《你到底要什麽》寫蘇聯高幹家庭的子女們在社會變遷中的表現。有人彷徨徘徊，有人思索精進。那時候的中國正在巨變前夜，這樣的故事不僅新鮮，還有些看不懂、想半天才明白的事情，頗有開眼界的感覺。
　　所謂看不懂、想半天才明白的事情中，最大的一件就是環境保護。
　　我小時候第一篇得獎的作文就是寫“煙囪濃煙滾滾，電線密如蛛網”的城市新麵貌。從小開始就習慣了對伐木工人、對移山填海改天換地的歌頌。長這麽大了，忽然聽到有人憂心忡忡地呼號：煙囪不該滾濃煙，電線應該埋地下，森林砍伐要停止，移山填海是荒謬……，那種衝擊真是又驚訝又刺激。多年後，每次看到中國流行的一個說法“和世界接軌”，我就會想起在那個特定年代看到那些新書時的驚訝和快樂。
　　《你到底要什麽》中有一個前衛、聰明、敏銳，帶一點玩世不恭味道的女孩。讓我記住這一切的，是她給他弟弟念的一首詩：
　　“無論哪一首歌謠/愛情都少不了；無論哪一顆星星/都是時間的結晶；無論哪一聲喟歎/起初都像是叫喊……。”
　　就這麽六句。我隻記得她說是一位西班牙詩人的作品。
　　這句詩成了勾起我一連串回憶的引子：無論哪一聲喟歎/起初都像是叫喊。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