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為賊,出於《論語》,當是孔子說的。 這句話其實隻是孔子語錄的半句,現在 (其實在古時候,比如元明時代)已經通俗理解為責罵老不死的不敬語了。 斷章取義也好,牽強附會也罷,語言這東西很多時候就俗稱了,當初究竟什麽原意倒不那麽重要了。
但是這句話實在有點太狠,打擊麵太大。孔夫子要說也是個厚道了,不至於那麽惡毒吧。
原文是: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孫悌,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
各家解釋不同,大意是說有那麽一個叫原壤的,是孔子的發小(北京胡同話,穿開襠褲時的朋友,當然,孔夫子時代小孩子如何穿戴,就不敢說了),行為比較放浪,比如朱熹就說他母死而歌,蓋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這老小子見了孔子,也還是那副嬉皮德行,蹲坐著,不行禮打招呼。老孔就罵他說:你這斯,(陝西話說,你這慫),年輕時就無大無小,無老無少,長大了,也沒個成個正經事兒,老了還腆著臉活著,真是個禍害也。孔老夫子這番話想必不像後人解釋得那樣,是在破口大罵人家。設身處地想,倒有些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老朋友間的嘖怪。所以,老孔才小孩子似的”以杖叩其脛“,就是敲人家的小腿,嘴裏說,老不死的,還沒個正型兒,起來起來。
上麵的一堆解釋無非想給”老而不死是為賊“ 減點分量,也是為下麵點出的幾個老人的破事兒鋪墊一下,嘖一下,萬沒有罵人老不死的意思。比他們該死的人青年壯年多了去了。
這些老人的作為都是最近從媒體聽到。
一是北大的季羨林老先生,收了個教授做徒弟,受了叩頭大禮。有人不以為然,都什麽年代了,還弄這些”國粹“現眼,況且還在央視張揚。要說季羨老也是受了那麽多的現代文明教育,也算是新文化運動熏陶出來的,居然還受這種頂禮膜拜的東西,好像還很受用。咱就不說什麽封建餘孽什麽的上綱上線的了,不過,像是瞥到了一尊佛像肚子裏的雜碎一樣,不是味道。季羨老,您老,糊塗了?還是您,老糊塗了?
季羨老近二十年來是紅遍了天,桂冠是一頂又一頂,國學大師,學術泰鬥,國寶,等等。前兩年看到季羨老謙虛說,三頂帽子,一頂都不敢,私下還豎了大母指,心想這才叫大家風範,大智若愚,大音如希也。現在都被這叩頭打了折扣。不但帽子要戴,還要人膜拜。台灣的大嘴李敖曾不屑季羨林頭頂的光環,說他除了語文好一些,哪裏夠什麽大師?隻不過是大師都死了,他活得夠老而已。話是損了些,倒是有些道理。想想季羨老這三十多年來,除了老過了許多人,就是坐享一把年紀了,學術上的貢獻似乎沒多少,可糊塗話糊塗事兒卻有一籮筐。比如說什麽東方文明優越論啊,奧運開幕式應該請來孔夫子什麽的。
還聽說最近國內的高校評什麽四等18級教授,據說文科類的一級也就評了季羨老一人。要說季羨老您都上神壇了,還在乎個什麽一級教授?去添這份亂?難道您老還真為天下第一而沾沾自喜乎?有點見小了。
還有一個錢偉長老先生,要說也算是個大科學家了,如果不用泰鬥這個詞的話。可老先生逢人就嘮叨自己當年如何放棄了8萬年薪,回到了祖國,掙一個暖水瓶都買不到的工資。當時一大批愛國科學家是放棄了在國外的待遇,懷抱理想,回到祖國,這個大家除了敬佩還是敬佩。可也不能滿嘴跑火車啊,八萬年薪?沒邊了不是?有人替錢老算帳說,那個時候八萬美金在美國相當於今天的幾百萬,周培源先生當年是美國的大教授,年薪也不過就是個萬把美刀。錢老啊,您是科學家啊,求真求實的啊,怎麽能像劉老根藝術團一樣忽悠呢?除了說您老糊塗,晚輩們還能說什麽呢?
當然,楊振寧老先生也在此列,不是說什麽老牛啊嫩草的事兒,他老人家牙口好,胃口就好,別人說不了什麽。糊塗的是他老人家說了那麽多不著邊際的政治話,像中國本科教育第一什麽的。這個網上的評論多了去了,不多說了。
咱中國人尊老的傳統自然沒地說,人都有老的時候,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可俗話說,德高望重,年齡大可並不代表私德公德高。比方說,一百年輕人裏麵有10個壞人,老了就變成百分百好人了?比例應該是一樣的,隻不過老了,沒能力壞了,所謂有賊心沒賊膽了,有賊心沒賊力而已,對社會的危害不大而已。所以,尊重老人,應當是一個健康社會的文明行為,不是年歲的應得。要說尊重,人人都應該尊重不是,小孩子就不應該尊重?
話說過來,中國自古到今有不少讓人肅然起敬的老英雄。比如將相和的廉頗,負荊請罪,為國為民,何等胸懷,比如三國裏的黃忠、黃蓋。當然,最讓老貓俺佩服的還是民間形象不怎麽好的曹孟德,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再吟一下他的《短歌行》,就什麽就不用說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