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事,悶得發慌,想起炭烤生蠔的味道,於是來到了熟悉的地方。
滋滋啦啦的炭火上,一條像我一樣瘦的魚被釘在一字架上,做深喉狀,黑背白肚皮,散發著綿密的濃香。
這是什麽?
秋刀魚。
哦,我已經有了決定,我突然改了主意。
日本人常常會很有心計的搞一些讓人怦然心動名頭和調調,比如黃醬不叫黃醬,叫味增,比如醃黃瓜不叫醃黃瓜,叫綠河童,比如秋刀魚。
秋刀魚是一種洄遊魚,每年夏天從北海道南下,八九月進入捕撈季,十到十一月最肥,所以在那時,日本家家戶戶都支上爐子,滋啦滋啦的烤魚吃,街頭巷尾到處彌漫著烤秋刀的特有氣味,而每當這時,人們就知道,是秋天來了。所以在日本,秋刀魚是秋天的季語,這有點像 “鱸魚堪膾,季鷹歸未。”
說起秋刀魚,真有一段鹹魚翻身的曆史。在日本,這種小魚原來隻是“下魚”,也就是平民百姓勞苦大眾們吃的,地位類似中國的狗肉,不登大雅。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佐藤春夫的一首詩,《秋刀魚之歌》
秋刀魚、秋刀魚,
品味滴上青桔汁的秋刀魚
是她故鄉的習俗
1919年,神奈川縣小田原町,佐藤春夫的朋友穀崎潤一郎厭倦了妻子千代,佐藤經常去調解,一來二去便對千代產生了好感,穀崎常常不回家,千代帶著女兒,在院子裏燒烤,秋刀魚之歌大概就是佐藤探望之時的有感而發。後來,穀崎知道了,於是想把千代讓給佐藤,三個人簽了一份讓妻協議書,並且公開。但是沒想到的是穀崎這孫子卻突然反悔,對妻子重新煥發了興致,以至於佐藤後來跟穀崎絕交,和千代分手。世事就是這麽操蛋,個人的悲劇往往成為文壇的喜事,佐藤正是因此寫下了《殉情詩集》。
1962年2月,已經獲得文學勳章的佐藤春夫離死還有兩年,而另一位日本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正趕著拍他生命中最後一部電影。電影公司一再催促詢問電影的主題,而這時小津的母親去世。葬禮後,59歲的小津在日記裏寫道:
“山穀中春天已至,櫻桃花開如雲;但是這裏,凝滯的目光,秋刀魚的滋味——花兒也憂鬱,清酒的味道也變得苦澀。”
那年11月,電影終於拍成,但還沒有名字,於是小津就把電影叫做《秋刀魚的滋味》。
我剛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一直想見見秋刀魚是什麽模子,但是在電影裏,你連魚毛兒都找不到,電影寫的是嫁女的故事,一個老男人和女兒相依,最後當女兒離開自己遠去,婚宴之後,明知女兒嫁的並非中意之人,隻好到酒館裏買醉,最後孤獨的醉倒。
1963年12月12日,小津60歲生日,已經病入膏肓,終生未娶與母親相依為命的他顯得那麽從容,臨死寫下一首俳句:
大雪紛飛白茫茫,
但願把它披身上,
倘若今宵我死亡。
他的墓園簡單至極,墓碑上隻有一個大大的漢字:無。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誇誇周傑倫,這孫子的舌頭的確不同人類,一是能把漢語唱得像烏爾都語,二是能從這麽悲秋的小魚裏品出初戀的味道,那一定是舔過母貓屁股以後品的。
我盤子裏的秋刀魚泛著清冷的光,烤出來的油脂配上香料誘人至極,魚肉沒有別人說得那麽的鮮嫩,但是也很好,隻是綿密的細刺很多,不過像透明的魚線,軟軟的,不擔心紮嘴。正宗的烤秋刀要連內髒一起烤,據說略帶苦味反而耐人尋味,佐藤就在詩裏反複的詠歎:
秋刀魚的滋味啊,
是苦還是鹹?
秋刀魚,一個人在這個城市裏品嚐,想想傷情最是晚涼天,它的滋味,是一種孤況。
衣J, 請了.
LUCY JJ, 秋刀魚的肉是比較緊實, 加鹽很關鍵. 我還沒吃過日式烤鰻魚呢,一定想辦法早日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