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九寨溝之旅就要結束了,按計劃,我們準備回旅館拿行李,稍事休整,然後乘車去機場。就在我們戀戀不舍的向九寨溝公園的門口走去時,太座突然說,她感到渾身發冷,惡心,想吐。我趕緊和她到門口打了個的,回到旅館。剛一進旅館,她就迫不及待的奔向洗手間,嘔吐起來。我們把從昨天到現在吃過的東西快快的回憶了一遍,並沒有吃過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昨晚,隻是在藏民家喝了幾口青稞酒,回來後沒有再吃飯,就睡了。(回想起來,餓著肚子似乎不大好,使體力消耗過大)。早飯是在旅館吃的饅頭稀飯,還有一點可疑的是中午在藏族民俗村那裏喝了半碗酥油茶,可其他人也喝了,都沒有事情。再有就是可能受涼和走路走得太多了。
太座這次吐的確實不輕,翻腸倒肚,前仰後翻的。好一陣子,停下來後,靠在沙發上,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登時就和幾小時之前判若兩人了。就在這時,預先定好的兩輛車子準時來了,為了趕飛機,也容不得我們多想,就和另外一家上了汽車,寄希望路上能慢慢好起來。車子開了大約二十分鍾,靠在我身上的太座忽然對我說,我實在不行了,頭暈又想吐,我趕緊讓司機師傅停下來,太座下車後,勉強走到路邊,剛蹲下便又哇哇的吐了起來。這次已經沒什麽可吐的了,除了剛剛喝的一點水外,大概就是胃液了。
過了一會兒,太座有氣無力的說,我今天看來是走不了了,咱們在哪兒住下來吧。這時候真應了莎士比亞那句名言了,走,還是不走,這可是個問題。走吧,到機場還有幾十裏山路,還要乘飛機,萬一半路上更厲害了如何是好?不走,留下,這裏已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病情惡化,下麵怎麽辦?人到關鍵時刻最困難的不是如何堅持,如何頂住,而是如何做決定,尤其是要在幾分鍾內作出重要的決定。 看著太座那副樣子,權衡下來,覺得繼續向前的危險較大,還是留下來保險一些。路邊恰好有一家旅館,於是就對司機師傅和同去的朋友講,我們在這裏下車,你們繼續走吧。
司機師傅說不要緊,並拿出一張名片來,告訴我們他姓黃,如果病好了要用車的話,還可以再打電話找他。
我從車裏取出行李,讓師傅拉著朋友繼續去機場。我則扶著太座,走進了路邊那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旅館。
這家旅館裏麵空蕩蕩的,我們住的整個二層樓裏就我們一家(直到第二天離開那裏也沒見到第二家客人)進屋後,廁所裏沒有手紙,空調高高在上,要開熱風沒有遙控,太座把所有的被子都蓋上還覺得冷。我跑到二樓服務台卻找不到服務員,也顧不得許多了,自己把服務台的幾個抽屜翻了個遍,還真找出手紙和遙控器,原來整個二樓就用一個遙控器。回到屋裏,左按右按,還是不行,這才發現原來空調沒電,走到走廊上察看,發現不遠處牆上電閘的門開著,原來他們是怕費電,把整層樓的空調閘全拉了,於是我又合上閘,回到屋裏,這才稍微有了點熱呼氣,但整個屋子還是顯得空蕩蕩,陰森森的。所幸有個電熱壺,可以燒開水。
我查了一下太座的體溫和脈搏,還都算正常,憑著自己的醫學知識判斷,如果不發燒,因該還不會有太大問題。趁著太座睡覺的時候,跑到樓下總服務台問了一下這裏的情況。這裏離九寨溝公園人群密集的地方已經有十幾公裏路了,幸運的是離這裏大約十幾分鍾車程的地方有個縣醫院,實在不行,好歹還可以去那裏。
回到屋裏,太座還在昏睡。這時朋友來電話,告訴我們他們已經到了機場,可是因為那邊下雪,飛機無法起飛,還可能要在機場旅館過夜。我心裏暗想,幸虧沒走,要不在機場旅館豈不更糟。朋友裏有一個是醫生,她問過太座的情況後,建議我還是找個醫院去看看。
又呆了一會,外麵下起雨來,看看表,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太座仍未見好。於是決定無論如何要帶她去醫院。太座起初還不願意去,覺得渾身無力,不如繼續躺著休息。我說此時再不去,倘若拖到夜裏厲害了再去,恐怕那時連大夫都找不到了,而且看這樣子,應該打點滴了,她這才同意。那旅館附近根本叫不到車,旅館老板還很幫忙,用他的車把我們送到了他說的那個醫院。
雖然已近八點,醫院裏還有不少人在看病,醫生問過太座的病情,似乎司空見慣,馬上判斷是高原反應,就叫去急診病房打點滴。我把太座扶到病房先躺下,跑去交費,買藥,找護士,一通忙乎之後,總算把點滴給打上了,又和大夫商量,加上了氧氣。消停下來,坐在太座旁邊的床上,心中暗想,我可真是磨練出來了,以前老娘生病陪床時,就在北京協和醫院,北大醫院,北醫三院的沒少跑,對醫院這一套路數熟得不能再熟了,連醫囑,化驗結果和處方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誰想今天又派上了用場。
迷迷糊糊中的太座看我坐在床邊,盯著那點滴吊瓶若有所思,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問我,你怎麽辦呢,病床那麽髒,也沒個蓋的。我趕緊安慰她,這不到哪說哪嗎,這不是老天給我一個向領導表衷心的機會,為人民立新功的時候到了嗎?咱們兵團戰士什麽地方沒睡過?火車站,麥垛上,森林裏,不都睡過嗎?這才哪到哪兒啊。你趕緊好了,咱們還可以找部隊去。
病房裏很冷,可以取暖的就是一隻電爐,卻還是熱不起來。熬到了夜裏十二點多,一瓶點滴打完,太座還不見好轉,仍然還是止不住要吐,隻好冒著雨跑到另一座樓裏把值班大夫叫起來。這次是另一個大夫,她看了一下,覺得還是急性胃腸炎。於是又開了藥方,再打點滴,進行止吐,消炎。
一夜無話,我也就和衣而躺,每隔幾分鍾睜眼看一下那點滴吊瓶。待這一瓶點滴打完,天已放亮,雨也漸停,太座覺得好了一些,居然說餓了想吃東西。我說你等著別急,待我出去給你覓食去。出來醫院,居然旁邊就是一家小吃店,裏麵還有賣粥的。把粥給太座端來,吃過幾口,略有了一些精神,雖然仍然不好,卻也不像昨夜那副樣子了。
看看在醫院也沒什麽好呆的了,於是就叫了輛車,又回到了旅館。看來當天我們還是走不了,躺在那陰暗冰涼的旅館裏,覺得不是個事,就趁太座睡著時,出來截了一輛車,又回到醫院附近,察看了一下地形,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好一點的旅館。這樣一來太座可以休息的好一點,周圍有商店,買什麽都方便,二來萬一要再看病,走幾步就可以到醫院。安排好後,就又打了個車將太座從原來那家旅館接了過來。
安頓停當,趁太座沉睡之際,再次來到醫院,仔細看了看我們昨晚呆過的地方。
這就是九寨溝縣人民醫院漳紮鎮分院,因為比我下鄉時的團部衛生院好多了,所以昨晚並沒覺得有什麽受不了的。
我們就在這病房裏過了一夜。地上那隻電爐就是我們用來取暖的。
昨晚幸虧是有這家醫院,盡管條件和美國的,和北京的醫院比起來是那麽簡陋,可不知有多少人,當地人,外地遊客受惠於它。盡管裏麵的醫生護士未必是名牌大學畢業,可他們造福了多少給這鄉鎮上的人們。盡管我一時還沒能適應那些川妹子聊天時嘴裏說的“做撒子喲?”,“好多錢?”,“我們家老漢兒”,但卻比我天天聽到的“Can I help you?”, “How much?” 要婉轉動聽得多。
百無聊賴,又忐忑不安之際,拿出手機給機場打電話,想詢問更改機票的事情,可是電話永遠沒人接。後來發現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我們買的是國航的全價票,到了機場後,二話沒說就給改了。
太座又經過一天一夜的昏睡,早上再醒來時,已經覺得好多了。問她怎樣,她覺著可以走了。於是待吃過飯我又給那天那個黃師傅打電話,請他送我們去機場。
拿著行李,扶著太座走出旅館的那一刹那,忽然想到,當年林副主席倉皇出逃時不知是不是這幅狼狽樣子。上了汽車,向著九寨溝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那句詩“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黃師傅是個非常好的人,他知道太座那天的情況,特意把車速放慢,每到拐彎的時候更是減速把車開的平穩。這在人們都風風火火的忙著掙錢的今天,尤其是對出租車司機這種職業來說,時間就是錢,實在是難能可貴。
在車上和黃師傅聊了聊,他告訴我,他是成都郊區人,女兒考上了成都師範學院,他就和太太兩人到九寨溝來開出租,夫妻兩人用一輛車,一個早班,一個晚班,因為這裏和成都相比,錢還好掙一些。到了冬天,這裏遊人少了,再回成都去開。想想真是,幹什麽都不容易,哪碗飯都不好吃。
沿途的風景依然是十分秀麗,太座也不時向窗外觀看。黃師傅看到我要照相時。都把車速放緩,好在路上也沒什麽車。
此時路邊的高山,已是雪皚皚,野茫茫了。
我們終於看到了山間鈴響馬幫來的情景。
我們沿途還看到了在高原上冒著嚴寒趕路的藏民,
最有趣的是看到了一輛摩托車上,坐著一位喇嘛,大概是去哪裏做法事。從東邊來了個喇嘛,腰裏別著一隻喇叭,這隻有在繞口令裏才可以聽到的情景,居然讓我們在路上碰到了。
從九寨溝道機場八十多公裏,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下車時,太太非常感謝好心的黃師傅,又多給了他一些錢。黃師傅還頗不好意思。這裏的人很是純樸,我一方麵不太希望美國付小費的習慣傳到中國,可另一方麵,我們除了多付他們些錢,一時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感謝他們。
這就是心地善良,熱情周到的成都出租車司機黃師傅。誰要是去九寨溝黃龍旅遊,可以打電話和他聯係。他們不光車子好,人好,價錢和別人的相比,也是低的。他們的手機是,黃先生:13795797259,黃太太:13678374205。你們還可以問問他,是否還記得07年10月,接送過一家人,太太生病,在半路下車,後來又搭他的車子。
在機場等飛機的時候,我又和那兩家朋友通了電話,他們已經剛剛去了樂山大佛,正在去峨眉山的路上。太太不無遺憾的說,真是sorry, 你那麽想去峨眉,看來這次是去不成了。我隻好故作大度豪邁的說,這不正好顯出我對領導的忠誠罄竹難書嗎?峨眉山是不會挪窩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下次再去。
青藏高原
待續,下集,錦官城外柏森森
一直計劃去九寨溝和西藏都未能成行
希望明年能有機會也順著老兄的路線走一下
期待著你的下集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