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zt

 

這是當年和我在一個連的另一個戰友寫的。她看了我寫的重返北大荒的文章後，覺得也應該寫些東西，以紀念在兵團當知青的日子。經她同意，我將她寫好的兩篇文章轉載在這裏。                         

 

戰友

作者  袁霞

 “小王、小吳出事了！”一名知青一邊驚恐的喊著，一邊衝進六排宿舍。

“她們現在被送進團部醫院了！”

姑娘們聽後，放下手中的事，瘋了似的拔腿往團部醫院跑。當大夥趕到醫院時，小吳、小王已經被送到了太平間。她們躺在冰冷的地上，在昏暗的光線下，身體有些浮腫，臉上、衣服上帶著煤渣。

這突如其來的事故，讓人無法接受。大家默默的站在門外，隔著窗戶凝視著，等待著。希望能看到與她們朝夕相處的戰友還存有一絲一毫的呼吸，等待著她們能從那陰冷的房間裏醒來，跟大夥再一起麵對新的一天。

   “看什麽看！人都已經死了！”一個麵色白淨的團部醫務人員，打斷了大家在沉默中的期盼。

跟她們一起去裝煤的北京知青小馬再也不能抑製自己，邊哭邊敘述著，煤層塌下來，砸在她們身上的煤塊特別的大，三個壯男人怎麽搬都搬不動，用斧子砸，又怕傷了她們。車老板一邊哭一邊喊人，最後用別的連隊的“鐵牛”（拖拉機），拖著繩子，才把壓在她們身上的煤挪開，然後特別小心的把她們抱上車，送進了團部醫院。         

難道說這就是“命”嗎？

                                         ***                                                                                                                   ***

小王、小吳都是六排一斑的，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副班長。

小吳中高個，略有些胖。在連炊事班裏工作了幾年，服務態度極好。後來她主動要求到農工排工作。是為了能和大多數知青一樣，下大地，幹農活，到廣闊天地裏鍛煉和改造自己。

   小王是中等身材，體格健壯，膚色黝黑。性格豪爽。加上她一口純正的天津音，說出話來特別幽默。她曾給大家說過單口相聲“二他爸爸釣魚”，聽得大夥捧腹大笑。一次夜裏，因笑聲太大，惹著了鄰居，男生排還給關閘斷電，以示“警告”。

   誰都知道，北大荒最困難的日子就是冬天。正常氣溫也要到零下二、三十度。那時煤源不足，運輸又跟不上，經常是南方的煤運不到北方。

   冬天連裏能多分上幾車煤，總是先盡著炊事班燒飯用。剩下的分到各排做取暖煤。全連二百多名知青，分住在大小十來個房間裏。有時煤車未到，就有人持筐以待了。就連最愛麵子的女生，也幹過一兩次偷煤的事。

   出事那天，有兩輛馬車派去二龍山火車站拉煤。剛好是小吳和小王被派去跟的那兩輛。午飯後，她們便隨車出發了。

   煤就在火車道旁，成半麵小山坡狀，依靠在鐵道的路基上。可見在卸煤時，從車廂上直接倒下來。因為不需中轉，由團部直接分到各營部、各連隊。在東北寒冷的溫度下，用不了幾天，煤表層就會凍上二尺多厚。最先挖煤的人，是從側麵打開一個一人來高的洞，以後的人就直接進去，把裏麵沒凍上的煤弄出來。這樣挖來挖去，裏麵的煤越挖越少，洞口也越開越大，煤的頂層就形成一個像幾麵沒有堅實支柱的大屋頂。

   和別人一樣，他們把馬車停在距離煤洞最近的地方。小吳、小王鑽到洞裏，一鏟鏟的將煤轉到洞口，再由小馬和車老板們把煤裝到車上。洞裏漆黑，煤灰飛揚。洞外的人建議，和她們輪換一下，好讓她們透透外麵的新鮮空氣，但被她們謝絕了。

   煤車就這樣一鏟一鏟的裝著。萬萬沒有想到，竟在這時，不幸的事發生了。厚厚的煤層伴隨著一聲巨響，坍塌下來。

   車老板和小馬他們好不容易在坍塌下來的煤層中找到了她們，拚命的把她們從煤塊下救出來。誰知道，那時已經晚了。

 

   連裏開追悼會時，她倆的父母都來了。做家長的當時的悲痛的心情是不言而喻。小吳的母親，在那樣的情緒下，還關心的問大家“小吳生前有沒有欠下你們什麽債？我們要幫她還上！”一句話，震人心肺，感慨萬千。

兩個年輕活潑的戰友，就這樣長眠在她們奮鬥過的地方。她們的陵墓安置在二龍山水庫旁的一座小山上，永遠伴隨著她們的是清澈的碧水和美麗的白樺林。

我永遠懷念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