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浪花裏飛出歡樂的歌
老剛帶著兒子先來到售票處,準備買一小時以後開往龍鎮的火車票。售票大廳比以前可氣派多了,可是秩序還是顯得亂,老剛隱隱約約地感到了多年前的那種熙攘和無序。等排到窗口一問,原在網上來查好的那趟火車在一個星期以前剛剛改了時間,一個小時以前已經開走了。還有一趟火車是下午12點半開,可是隻到北安,離老剛要去的龍山站還有六十裏路。而且,就是這趟車,所有的座票也都已經賣光了,剩下的隻有站票了。
老剛多少也感到有些意外,原本打算晚上到龍山,沒打算在北安過夜的。兒子也有些著急,直問,我們怎麽辦啊? 老剛回答說,沒事兒,咱們走到哪算哪,就乘下一趟火車,先到北安,然後再想辦法。出來旅遊,有點意外才有意思呢。 你記不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人照相的故事?
兒子怕老剛囉嗦,馬上接過嘴,您都給我講了好幾遍了,一個人兒去黃山玩,回到家裏發現照相機的膠卷沒安好,一張相也沒照上。她不但沒喪氣,反而躺在床上蹬著腿哈哈大笑,你老讓我學這樣的人。 老剛說,是啊,我希望你以後能這樣就好。現在離下一趟車還有四個多小時,我買完票,帶你逛逛哈爾濱,看看這座東北名城。
兒子趁老剛排隊買票之際,拿著數碼相機到處拍照。忽然,他看見一個售票窗口前放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共產黨員”。 兒子憑他學過的中文,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要擺在售票窗口前麵。
待老剛買完票後,兒子問老剛,為什麽要把“共產黨員”四個字擺在窗口前,是因為那個窗口的票會便宜一些嗎? 弄得老剛哭笑不得。老剛隻好解釋,那表示這個窗口的服務要比其他好。但是看著兒子的表情,老剛知道,這個答案似乎並沒有讓兒子滿意。可這又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得清楚的嗎?光解釋共產黨員恐怕就得講上半天。
兒子還拍了很多寫著英文的指示牌。原因是他發現那上麵的英文十分別扭。發展到後來,成了他的一個“愛好”。看見不順的英文都要拍下來,他說要到2008年奧運時來中國當volunteer, 幫助糾正這些錯誤的英文。
老剛告訴兒子,當Volunteer 光英文好還不夠,還得知道中國的文化,曆史,地理。千萬別人家問你老舍,梅蘭芳舊居在哪兒,你還問人家梅蘭芳是男的還是女的?兒子申請大學時,老剛帶他參觀過南加州一所不錯的大學,Pomona College,梅蘭芳曾經獲得那所學校授予的榮譽博士學位。兒子由此知道梅蘭芳是誰。
出了售票大廳,老剛和兒子打了個”的”., 來到了哈爾濱那座有名的東正教教堂前。
這東正教堂又叫索非亞教堂,老剛三十多年前路過過。那時誰有心思注意它呀,可現在經過重修,它已經成了哈爾濱的一個地標了。老剛讀完門口的介紹才知道,這座70多年前建成的教堂,居然是遠東最大的東正教教堂呢。
哈爾濱有不少建築是俄羅斯風格,和上海的西洋建築相比,別有一番風格。有意思的是,和上海話裏夾雜著一些英語外來詞一樣,哈爾濱話裏,也夾雜著一些俄語。比如,一種大圓麵包叫列巴,水桶叫衛大羅,水龍頭開關叫葛蘭。而老剛他們這些到過兵團的知青,還會多說一句俄語“繳槍不殺”。“斯拉銳切,阿盧日捏,捏無比要姆”。這是69年珍寶島戰鬥後,所有的兵團戰士都要學的戰地用語之一。
和世界上許多教堂一樣,這裏也有許多鴿子。兒子趁此機會,拍了好幾張小孩兒逗鴿子的照片。
順著教堂前的大街向前走不遠,然後向右一拐,就來到了中央步行大街。早上9點多鍾,商店,飯店都剛剛開門,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
一些商店的售貨員在商店開門前,在店門口做早操,這在美國是看不到的。
老剛看到一個磨剪子磨刀的師傅,即使在北京,這也是不常見了,就把他指給兒子看,問兒子知道不知道這是幹什麽的。兒子看了一會兒,居然猜了出來。於是也把他攝入了鏡頭。
繼續往前走,馬路兩邊有許多商店販賣來自俄羅斯的商品。望遠鏡,皮帽子,錫製的花瓶,盤子,仿真槍式的打火機,都做得煞是好看。還有俄羅斯有名的套娃。一個套一個,多的有十層之多。除了有傳統的女孩頭像之外,還有列寧,斯大林,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葉利欽,戈爾巴喬夫的頭像,一個套一個。這些東西,老剛以剛從美國回去的人的眼光看,覺得都不算貴。無奈還要乘車北上,老剛隻買了一把仿真槍式打火機和一套錫製的花瓶,其他隻好忍痛割愛了。
再往前走,就來到了抗洪紀念塔前。這抗洪紀念塔就建在鬆花江畔。老剛曾經來過這裏幾次。那時覺得鬆花江很寬闊。今天看來,鬆花江似乎沒有以前那麽寬了,它隻是一條大河,而稱不上江。江麵風平浪靜,幾艘輪船在江麵鳴著汽笛,緩緩開過,一片詩情畫意。右邊的江麵上,是鬆花江大橋,再過一會兒,老剛繼續北上的列車就要從那上麵開過。冬天的時候,千裏冰封,鬆花江也封凍,汽車從江麵上就可以直接開過去。老剛最後一次乘火車從兵團回北京時,還特意趁換車之際,到這鬆花江邊走了一會兒。那時,他耳邊回響的是劉禹錫的詩句“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誰想今天真的是四海為家了。
當年老剛連裏有一個知青冬天回來,火車在哈爾濱站停車時,他下車散步,卻沒有留意到火車要開了。猛然間發現火車啟動了,趕緊追趕火車。等到追到車門口,站到踏板上,抓住把手推門時,卻發現門已經鎖上了。這時車速已經加快,要跳下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他隻好緊緊抓住扶手。幾分鍾後,列車駛上了鬆花江大橋。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隆隆的車聲。他嚇得不敢睜眼,因為沒戴手套,隻好用雙臂緊緊抱柱扶手。因為是下車散步,連棉衣都沒穿,帽子也沒戴,凍得他渾身都僵了。好不容易堅持到下一站停車。等列車員打開車門,讓他進去後,隻覺得耳朵後麵刺溜一響,流了滿脖子的水。原來耳朵上已經凍起了兩個雞蛋般大的水泡,一冷一熱,全都破了。他還是慶幸自己撿了條命。時間再長點,恐怕就堅持不住了。
離開江邊公園,老剛和兒子又回到了火車站,這時離他們要乘的火車進站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候車室裏人聲鼎沸,擁擠不堪,座椅上,過道上,到處都是人,也沒個隊。三十多年過去了,車站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車站了,候車大廳寬敞,明亮,可喧鬧,混亂依然沒有改變多少。老剛掃了一眼大廳,看見自己要乘的那趟車的牌子已經掛了出來,就領著兒子向那個門移過去。兒子在美國長大,學的都是溫良恭儉讓,沒見過這種陣仗,多少有些慌張,麵對這麽多人,不知是該擠還是該讓。老剛把一個大包背在自己背上,手上又拎著另一個包,隻讓兒子背著他自己的一個小背包,並且把背包背在胸前。老剛安慰兒子,別怕,呆會兒進站時,你跟著我就行了。
幾分鍾以後,廣播裏播出“開往北安的xxx次列車就要進站了,請旅客們帶好隨身的物品,在第七號門檢票進站”。等車的人們如同上緊了發條,一下子都繃起勁來,人貼人地向前湧去。
老剛的記憶一下子找回來了,他太熟悉這情景了。這才是老剛印象中乘火車的樣子。老剛頓時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他感到無比的亢奮,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野性,激情,一下子全都被誘發出來了。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十八九歲的時候。他要好好的重溫一下三十多年前的感覺。此時的老剛,如同魯智深聽到錢塘江的潮聲,以為是戰場上的金鼓聲,又要去廝殺了一樣。他知道,現在跟這些人去擠沒有用,這麽多人,手裏又拿著東西,最多隻能向前超過不到十個八個,關鍵是檢過票後下樓梯,經過站台上車的那一段路。那一分鍾多一點的時間裏,隻要快一點,你可以超越幾十個人。
輪到老剛和兒子檢完票後,老剛沒敢對兒子說“跑”,隻對兒子說了聲“快走”,就向樓下的月台奔去。若是以前老剛自己,早就以跑百米的速度往樓下衝了。隻是這次,他怕兒子是頭一次,不敢太魯莽。老剛邊走邊向著站台上描了一眼,在他前麵,隻有十幾個人,都圍在靠樓梯最近的7號8號車廂門前拚命往車上擠呢。老剛知道,人們有這習慣,看見最近的車門馬上就往上擠,而且一旦看到這個車門擠,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其他車門也同樣擠。其實往車頭或車尾再走幾節車廂,就會好一些。
老剛和兒子繞過這些人,向車頭方向跑過去。路過4號車廂時,他記住了車門上掛著列車長的牌子。果然,2號車門前就沒幾個人。老剛和兒子很輕鬆的就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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