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老同學Y小妹

玉米穗 (2025-10-18 06:16:45) 評論 (1)

   老同學Y小妹於昨日淩晨一時過世了。我是數小時後知道的。昨日清晨五點剛過,收到發小老同學H君發來的微信,說:“沉痛哀告,Y小妹因病於今晨一點永遠離開了我們。”那消息立即將我殘留的睡意驅散,驚得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不敢相信是真實的。怎麽會啊?!怎麽可能?!那個活生生,活潑,開朗,樂觀,有說有笑,時或來了興致,還會踢踏腳步連唱帶跳的小妹,竟然突然間就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了,猝不及防,真是難以置信,太不可接受了!

   我與Y小妹是小學,中學同學,雖然居住不在同一宿舍,可算得是發小。小學時候她就喜歡而且善長跳舞,依稀記得學校在F大學大禮堂裏開聯歡會,她和另一個低兩屆,比她矮半頭的小女生,從舞台兩邊翩翩起舞,蹙向舞台中央的情景。

   進中學後,她與我是同一班,雖然每日都在同一教室上課,但那時候男女同學不說話,平時在路上或校園裏迎麵碰到,彼此裝得視而不見,麵無表情,相錯而過。她在中學裏一如小學時候,發揮舞蹈專長,是學校小分隊(毛澤東思想宣傳隊)跳舞隊成員,而且應該是骨幹級別的,每遇到學校有演出,她都是跳舞的主要成員之一。還記得那時候去佘山學軍,與解放軍聯歡,整個年級三百來號學生席地圍坐在一起,前排坐著幾個年輕解放軍士兵,Y小妹和另外三四個女生一起跳洗衣舞,住讀班一個白白胖胖眼大如燈泡的男生扮演解放軍,幾個女生圍著那個白胖解放軍推來搡去搶奪他的衣服去洗,那個小胖子氣喘籲籲,臉憋得通紅,幾個小女生喜笑顏開,又蹦又跳,歡快無比。

   中學畢業後三十來年裏我都沒有她的消息,想來彼此都在東奔西走忙於生計。後來我從日本移民到了加拿大,2010年前後,在美國的從前中學老同學建了一個群,尋找聯係到幾十年不見的散落在各國的老同學,彼此時隔多年重新聯係上,群內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了一番。Y小妹也在此群中。2011年初冬,居住在西雅圖的發小老同學H君邀我去他家一聚。那次開了幾小時車趕到他家時候,天已傍晚。一進家門,看到Y小妹也在,H君對我倆說:抱一下吧。我倆不約而同張開雙臂,給了彼此一個大熊抱。三十多年不見的疏離感,連同中學時男女同學不說話的假正經,在那個熊抱中化作烏有。那次我們在H君家中住了一晚,晚飯時在餐桌上的聊天一直持續到夜深依然意猶未盡。記得當時我與H君還興致勃勃地討論小學時候誰才是彼此心目中最好看的小女生。

   2019年,在美國的同學倡議大家一起去船遊一次,那次去了十好幾個同學,數日之中在船上相聚,熱熱鬧鬧好不盡興。大家一起照了很多像,錄了小視頻,在船上一間置放了許多沙發的會議廳裏,圍坐一圈,天南地北隨意聊天,興致所至還唱了不少老歌和京劇樣板戲。記得Y小妹那時唱京劇沙家浜裏的“智鬥”,胡司令,刁德一,阿慶嫂的唱詞一字不差,信手拈來。唱老歌時,又起身踢踏腳步,隨意挑了跳舞。雖然身材已然不似從前,但舞姿依舊,舉手投足間讓人不期然想起幾十年前那個紮著小辮跳洗衣舞的歡快小女孩。

   2023年3月,因疫情中斷,時隔四年方才回國。那次我隻在上海逗留了數日,之後去了成都,重慶。到了行將回加拿大的前兩天,忽然接到在上海的老友陳君的視頻電話,說他正與Y小妹和另一個從美國回國的女同學一起喝咖啡,兩個女同學聽說我回國,就想在上海約我見一麵。說話間,電話輪番轉到小妹和那個女同學手裏,視頻裏看到她們春風滿麵,熱情洋溢。我次日正好要回上海,呆一日後再從浦東機場搭機飛回加拿大,於是欣然答應彼此碰麵小聚一番。第二天到上海後,在虹口區一商場裏的咖啡店裏,陳君,我,小妹,美國的女同學及另一個國內的女同學一起碰麵聊天數小時,依然興致未盡,又去樓下一飯店裏一起吃了晚飯後才彼此散去。那次小妹說起她是回國探望陪伴她住在醫院裏的老母親,她母親已經九十多歲高齡,疫情中數度生命垂危,又大難不死轉危為安。老人家就住在四川北路一醫院裏,距我下榻的酒店數步之遙。

   從上海回加拿大後過了兩個月,在西雅圖的發小H君又邀我和Y小妹去他家小聚。那時小妹家也搬到了西雅圖,位處我所在的溫哥華與H君住所的當中。行前小妹給我發來微信,提議我可先到她家,然後與她同車去H君家,將我的車暫停於她家。那天我開車先到小妹家附近的一家麥當勞,她來接我後,尾隨她的車到附近不遠的她家暫停。她正在烘烤一盒年糕,準備帶去H君家,一邊手上忙著打點年糕,一邊與我小聊,廚房裏兩隻肥貓眼睛閃閃發著幽光,悄無聲息地穿來穿去,她給兩隻貓準備了不在家時的貓食和水後,便與我開車上路去H君家。西雅圖市中心處路堵得厲害,緩緩移動的車流仿佛小時候電影裏看到的泥石流。我們一路緩慢行駛,一路漫無邊際地聊天。她說了許多小時候宿舍裏的形形色色的人們的事情,我自中學畢業後很少知道那些人的情況,小妹卻知道不少那些人的事情,她參加了好些與之相關的人們的微信群。她說到一個姓王的比我們高兩屆的人已經死去兩年多,那人從前與她一樣是校宣傳隊成員,拉大提琴的。說那人抗癌了一兩年,最後放棄了,他因一些家庭矛盾與其父親和子女翻了臉,彼此不往來,最後的時光很孤獨,經常一個人拉大提琴打發時光。我想起之前有一次她發微信給我說: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王某人在抗癌多日後不幸於日前死去。我因與此王某人並不熟悉,當時也並未感到很大衝擊,此次在車中聽到小妹說他的種種,才有了比較深的印象。

   到H君家時已經下午四五點,晚上與H君夫妻,小妹四人圍坐一桌邊吃邊聊,講了許多從前的人和事,一時仿佛時光倒流,那些過往的事情和人物都在眼前浮現。夜裏在H君家留宿。H君家緊靠海邊,第二天起床後,上午風和日麗,H君陪小妹和我到海邊拾了許多肥滿的生蠔給小妹帶回家去。

   2024年,美國的同學又在微信群裏發出邀請去歐洲旅遊,我說自己有遠遊焦慮症,此次就不參加了。事後,小妹給我私信說:看到你在群裏表態不參加聚會好失望傷心啊。又問我是否因為H君也不去的緣故。我說自己很怕麻煩,不太想動。她說,好可惜!那我們找機會再聚。那次她們十來個人遊歐洲,拍了很多相片,分享在同學群裏,欣賞著拍於各地的相片,我好像也跟著神遊了一番的感覺。

   今年年初,一如以往逢年過節,小妹發來了新年問候的微信。那之後就沒有了信息,不料忽然於昨日清晨收到了H君發來的哀告噩耗。真是晴天霹靂,驚得我手足無措!自收到噩耗後,這些年與小妹交往的種種往事接連不斷地浮現腦中,幾十年前她還是紮著小辮的小女孩時,翩翩起舞的影像也交替出現,唉,此後天地間走遍山南海北再也碰不到小妹!想來真是不勝唏噓!願小妹在天堂也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