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國, 你可回過老家？

我的老家，確切說是我爸爸的老家，在山東膠東半島，屬煙台市。 山東曆史悠長，出土的新石器顯示著那片土地七千年前就有人居住。夏朝在此建東夷國。商朝、西周、春秋時為榮國。戰國時是著名的齊國，後來成了秦朝時的齊郡。 

因此山東又稱齊魯，是中華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孕育了無數優秀的中華兒女。文有孔孟墨莊，武有孫子兵法，梁山泊一百零八好漢。 山東人大多個性耿直、豪爽仗義、忠正不阿、訥言敏行。 近代也出了不少抗日名將和名人。

中共開國將領中山東人出了一位元帥羅榮桓，中將和少將較多。授銜要看資曆，紅軍是從南方興起的，山東主要是抗日時期的八路軍和之後的野戰軍。1990年以來，北京軍區七任司令員中有四位都是山東人。

我隻回過一次老家。那時還沒上小學呢。爸爸帶我去看望病重的奶奶。奶奶在爸爸成家後來過北京兩次，每次都住不長。爺爺去世早，奶奶惦記鄉下一個沒成親的小叔叔，和家裏的雞和豬。

爸爸帶我從天津坐船，到了煙台之後有當地駐軍來接，直奔醫院。老爸眼含淚叫著媽，緊緊握住奶奶的手。晚上他從部隊借了一輛吉普車，從醫院出來帶著我開回了老家的祖屋。奶奶是烈屬和軍屬雙重身份，祖屋還有我爸爸一份兒，院子挺大，有北房和東西廂房。





很多人來看我們。 我爸爸來時在城裏買了煙酒糖果糕點待客， 第二天又開車去看奶奶，順便叫姑姑和叔叔去城裏買了魚肉海鮮等晚上在家裏請客。 老家的海鮮就是鮮。吃的鮁魚餃子、偏口魚和著名的山東饅頭讓我終生難忘。以後得專門寫寫老家的美食。

第三天先去看奶奶，晚上我們就要走了。奶奶拉著我的手，讓我聽話好好念書。 她說你爸爸就是小時候念了幾年書，到隊伍上才能這麽有出息。我說奶奶我一定聽話好好學習，您放心讓病快點好，和叔叔姑姑再到北京來玩兒。我爸後來對我媽誇我話說得不錯。

奶奶再也沒能來北京。這個位於膠東半島的村莊，隻在我童年，跟著爸爸回去過那三天。老家現在整個村子都發達了，縣也升級成市，親戚們都在城裏買了房子。有的還在北京安家落戶。祖屋還在，但沒人住了。

上大學的時候，女同學中有說要找山東籍的男朋友，高大威猛正直有情義。 1988年恢複軍銜製後第一批上將授予17人，山東有四人。之後到2013年7月31日，19批共晉升了131位上將，總共148人。 其中山東有35人，獨占鼇頭。 全國近3000個縣，山東有六個縣出了兩名或更多的上將。最著名的招遠縣有四名！我的家族中有將軍也有開國將領。

開國將軍的親戚是祖輩。參加過著名的遼沈戰役，在林彪的四野中一路升遷。 我來美國後在舊金山買的書《雪白血紅》，就是想讓老爸看並拿給他看的。 祖輩說入伍時哪有什麽覺悟，就為了能有飯吃。“長春圍城？”，不餓死別人就要餓死打死我們。 “這就是戰爭，和美國用原子彈炸日本是一樣的道理”，他又說。





曾經寫過博文《蔣介石被斯大林泡了》。 那年回北京我和爸媽去看他，講過當年進軍東北的事。 他說日本投降，大家都很高興，有人想回家娶媳婦兒，有人想回家和老婆生娃兒。可上麵突然就來了命令，全速挺進東北。 膠東半島的各部隊在沿海各地找各種漁船和商船，找到就往葫蘆島和營口之間的錦州附近海邊趕。

慘烈的塔山阻擊戰。 林彪命令四野第2兵團指揮4縱、11縱、兩個熱河獨立師和配屬炮兵阻擊錦西的國軍東進兵團增援錦州。軍令如山 - “丟了塔山我要你腦袋”。 祖輩在兩天之內連升三級 - 他這個團長，在師參謀長、副師長、師長先後犧牲之後，在火線上被一級級提拔為師長。 

我問他那時怎麽想？戰友死了，他被提升了，悲傷麽？高興麽？ 他說殺紅了眼， 顧不上想， 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下一個可能就輪到我光榮了。 他說GCD 打仗都是幹部衝在前頭，這就是和國軍的重大區別，也是勝利的關鍵。丟了陣地掉腦袋，逃跑也掉腦袋，隻有敢拚才可能活。他說。

如今老家的祖屋不知怎麽樣了，許多人和事都已漸漸遠去。但有些記憶就像秋天的風，突然就會掀起記憶的頁麵。總讓人心頭一顫。 老家於我，是一次未盡的重逢，是一聲遲來的呼喚。即便遠在萬裏之外，我仍願相信，祖屋的院門還在風中輕輕搖晃，等待著晚輩某一天回望。 下次回中國，我想再回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