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上有多篇文章,談武漢大學圖書館發生的“性騷擾”案,事情的綜述和正反兩方麵的論點和論據我列在下麵。我剛剛才大致看了一下,很難有明確的結論。另一方麵,我覺得簡中區的網絡的確是比較奇葩的。路人甲襠下的一點事情,能弄得全國千萬人亢奮。
https://chatgpt.com/c/68a9fbcd-d3dc-8329-bd4f-3d646c03ed7a
https://www.wenxuecity.com/news/2025/07/29/126267118.html
https://www.wenxuecity.com/news/2025/08/23/126300222.html
但這事兒卻讓我聯想到多年前公司裏,在我們這個不大的分部,卻出了一樁“性騷擾”案,前後曆時近一年,最後以奇怪的方式塵埃落定。事件的被指控者是Dave,就是我過去的一篇博文【斯人已逝 (3):Tony】中提到過的那位;控告者是我手下的技術員Natasha。Natasha不到30歲,她在幾個月前公司重組時剛剛被分配到我的組。她比較安靜,話不多,我不太了解她。 她與Dave相隔三、四個 cubicle。Dave在別的組,兩人工作上沒有什麽交集。
Dave是一名40歲左右的老技術員,業績好,在公司裏也有人脈。他是個沒正經的活寶,經常說些昏話和笑話,而且嗓門大到滿層樓都能聽見。有時他的一些行為相當沒正經、無厘頭,常惹得大家哄笑。他好像能從中得到心理滿足。

上麵這張照片拍於那次“性騷擾”事件之前。那是公司的一次夏季party,公司的員工和家屬幾百號人就在邊上。不過看官不要以為Dave是光棍一條,他其實是個family man。就在那天,他老婆、兒子、甚至丈母娘都在場,Dave如此沒正經,他們也不覺尷尬,大家同樂,哈哈。
我們公司不大,HR加Payroll的工作外包給了TriNet,這是一個PEO (professional employer organization),名義上它是co-employer,所以要負責員工的一些事務。
Natasha跳過公司,直接向TriNet提出指控,內容主要包括 1. Dave多次向她講述一些不堪入耳的故事,她抗議和警告無效;2. 不適當對她進行身體接觸;3. 經常在她的cubicle附近向別人說葷笑話,使得自己受到極大的困擾。
在美國,職場的Sexual Harassment問題是大事。消息馬上反饋給我們公司。TriNet在加州,跟我們相距十萬八千裏,於是他們在這邊雇了一個第三方investigator,協助我們公司進行調查。一時間有大量的談話和筆錄,弄得我們這個四十多人的分部氣氛緊張。我因為是Natasha的直接上司,被叫去談了兩次話。我反複聲明,她此前沒有向我透露過任何有關的抱怨,我也沒有看出她有任何異常。
調查結果表明,Dave說黃段子這事情的確有。他嗓門大,傳到Natasha耳朵裏,讓她感覺不舒服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她指控的前兩項,Dave堅稱是子虛烏有,公司裏也沒有人見到或聽到。“身體接觸”確有其事,但不是對她。Dave跟兩個“豪放”型女同事,有時相互hug一下,在肩膀上搭一下,大家早已習慣,並不認為跟“騷擾”掛得上鉤。
這個結果,是典型的He says, she says 。公司除了警告Dave不得開黃腔外,沒有處分和開除人的道理。加上Dave是公司的老人,技術也好。於是公司想出一招,把Dave調到總部去工作,兩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就齊活了。TriNet也說,高,就這樣。
Natasha拿不出進一步的證據,於是她對此也無法有更多的意見。沒有了Dave這個大活寶,整個分部安靜了許多。但Natasha似乎處於一種說不出的被孤立狀態。她本來就比較內向,現在除了她的好友Jessica,幾乎沒有人跟她說話。我老板也警告我,千萬小心,她有什麽要求,隻要不出格就滿足她,千萬別再出事。而幾個月下來,我覺得Natasha做事比較踏實,並不是那種奸猾耍潑的人。
在總部的Dave並不愉快。他對那邊的項目不熟悉,幹著不順手,心中頗有怨言。更不便的是,他家原本在我們分部南邊一小時車程開外,現在再加半小時,每天有三個多小時在路上。一天我去總部辦事碰見他,老兄破口大罵: F-ing Natasha!我開SUV,油錢加上過路和過橋費,每月要花一千多刀。我拍拍他肩膀:Just suck it up, dude.
春去秋來。在一個深秋的日子,中午過後老板從總部打來電話,說今天是Natasha的最後一天,她下午離開時將把門卡留給我。我問怎麽回事,她說Natasha主動辭職了。我問什麽原因,她說不知道(她是不想告訴我)…… Natasha來還門卡時,我問是不是有了新工作,她說沒有,想回家先休息一段時間。這是我所見過的最冷清的離職。
Natasha為什麽辭職呢?兩年以後我才從Dave口中了解清楚:一天總部有個小儀器要送到分部來。因為分部幾乎在Dave回家的路上,於是就請他順便來送,但要保證在Natasha下班以後。Dave與這邊一個技術員聯係好,他看到Natasha下班了,才通知Dave啟程。沒想到,第二天公司上層有關人員卻收到Natasha的控告:“He continued to cause emotional harm to me yesterday…” Dave說這絕對不可能。結果公司調出了室外監控錄像。記錄顯示,Natasha下午4點40離開,Dave 5點20到達。錄像還顯示,Natasha的好朋友Jessica7點多才離開,那天她有加班。公司詢問了Jessica,她承認是她把Dave來分部的消息馬上電話告知了Natasha,但堅稱那隻是朋友間的閑聊。
事情清楚之後,Dave雇了律師,律師給我們公司和Natasha分別發函,指出除非采取切實手段恢複Dave的名譽和賠償損失,否則公司和Natasha都將被告上法庭。於是公司的律師從中斡旋,在給Dave一點賠償的情況下,讓他答應隻要Natasha辭職離開, 他立即恢複原職,就不要再提告了。同時公司警告Natasha,她的所有指控都站不住腳,唯有辭職才可能保全顏麵和避免法律責任 ……
寫到這裏,看官一定嘀咕,Natasha誣告Dave的動機到底是什麽呢?對此,根據她當時的情況,我有一個猜測。Natasha從小喜歡打softball並參加社區的球隊。就在這個“性騷擾”指控發生前約兩個月,她打比賽時受傷,前臂骨折。她休息了3周,用完了病假回來上班,但沒有完全恢複,日常的工作還不能做,於是我就斷斷續續安排一些輕的工作,或者在計算機前分析一些數據。但這些活兒不多,她經常無事可做。那段時間公司的效益不太好,有少量裁員。她可能怕不能正常工作的她會很快被裁掉(據我所知,她的擔心真是沒有必要。)也許同時她對Dave的做派反感,於是極度誇大,采取不道德做法,編造受害者的故事,以防止被裁員。這是我的猜測,不是鐵證。
“性騷擾”是非常嚴重的指控。對於色狼,不能姑息;但對被冤枉者,損害經常是不可承受之重。
Natasha現在做什麽呢?前兩年有一次我問Jessica,得知她離開公司後考取了執照,做理療師助理(Physical Therapist Assistant,PTA),我希望她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