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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未嫁的老海歸

帕格尼尼 (2025-07-05 07:22:20) 評論 (0)

以前介紹過六位終身未嫁的老海歸,今天再介紹一位:關懿嫻



關懿嫻,1918年出生於廣東省南海縣九江鎮,客家人。父親年輕時到美國打工,27歲回國結婚生子,不久回美國,寄錢回家。以後母親和兒子也跟著去了美國,又生了三個孩子。母親擔心孩子太多,父親負擔不起,堅持要回國。於是跟父親回到老家,並生了關懿嫻和一個妹妹。

關懿嫻念了一年私塾,父親去香港作生意,全家人跟著去了香港。關懿嫻後來回到廣州上中學,酷愛文學,數學常常不及格。畢業後考上湖南國立第一師範學院,父親不滿意,決定第二年再考。1939年考上西南聯大外文係,自己說學習很一般,畢業後在幾所中學教書。1948年父親去世後,按照父親的遺囑,在美國的哥哥把母親和關懿嫻姐妹接到美國。在密西根大學讀了一年研究生,找到聯合國的一份工作,省吃儉用,兩年節餘五千多塊美金。關懿嫻入了美國籍,卻拿著這筆錢跑到英國,在倫敦西北理工學院讀圖書館係。畢業後全班20人考英國圖書館學會,隻有兩人通過,關懿嫻是其中之一,獲得普通會員資格。

1954年,母親回香港,關懿嫻也回到香港看母親,並在香港大學圖書館工作。後來母親又回美國,關懿嫻決定回國,1955年10月8號與錢學森和其他留美學生坐同一趟火車,從香港到深圳,再從深圳到廣州。

回國後被分配到衛生部圖書館,因得罪了館長,隻負責借書還書工作,最低的職位,最低的工資。同事們看不過去,建議她去北大教書。1957年通過關係,入北大圖書館係任教,曆任講師、副教授、教授。因回國時沒有帶海外留學證書,評職稱總是在別人之後。

剛到北大不久就下放勞動,有一位北大同事以後回憶關懿嫻,講的很有趣,分享如下:

對關先生的耳聞,是在1958、1959年。那兩年,北大先後有兩批青年教師下放到京郊門頭溝區的齋堂公社,每批百人左右,在那裏同農民一樣幹活、吃飯。去的多半是二十多、三十歲的人,都是滿懷熱情地去擁抱農村。關先生那時候四十歲出頭,在下放幹部的隊伍裏幾乎是年齡最大的。當地的老鄉一般稱呼我們“老張”“老李”。對女老師,按照當地的習俗稱呼“丫頭”。“丫頭”是父母、祖父母一輩對子女、晚輩的愛稱,裏麵包含的是親昵、熱乎、關懷等等。對下放幹部來說,這是雙方處到一定程度才能得到的稱呼。在當地農民眼裏,下放幹部個個都是皮白肉嫩,從長相上分辨不出年齡。大概出於這個緣故,四十出頭的關先生也得到了“丫頭”這個稱呼,甚至村裏五十歲的人也這樣稱呼她。得到這個稱呼,反過來要回稱“大爺”“大娘”,這就成了一件挺尷尬的事。關先生一點沒有為難,處理得非常大方、自然。

在齋堂,另有讓關先生為難的事,那就是如何跟自己的家人說話。關先生當時從美國回來沒有幾年,一個北大的教師放下手裏的課不教,到農村去,去一整年,幹的事完全與自己的業務無關,就是去改造思想,可又絕對不是因為犯了什麽錯要受處罰。這裏麵一層又一層的關係,對身居海外的家人,就成了怎麽說也說不清的事,用齋堂老鄉的話,就是怎麽說也說不“亟糜”,何況是在書信之中。關先生當時的辦法是幹脆不說,家裏的來信,還像以前一樣寄到北大,再煩人轉寄齋堂。而關先生的回信,寫在齋堂,要托回校辦事的人捎到海澱,投入信筒,免得家人看到郵戳有變,產生疑惑。

齋堂在山區,運輸要靠牲口馱,牲口不能走的地方要靠人背。背簍有大有小,大的叫花簍,背起來,高出人一頭。一花簍剛打下來的核桃,帶青皮的,分量很重。山路難走,腳下一歪,核桃就滾到山溝裏。像這樣的事,對關先生,到了收核桃的季節就是每天的功課了。我們年紀輕能對付,多半也是靠咬牙;對年紀大、從國外回來、還有許多我們想象不到的難處要應對的關先生,我們心裏佩服、尊敬、同情等等,幾種滋味都混在一起。下放幹部在齋堂開全體大會的時候,大家都指指點點,找那個年紀差不多最大的人。我最早聽說關先生,就是在那裏—靈山腳下、永定河畔、如今成了北京旅遊勝地的齋堂。各位朋友,當年那可是個很苦很苦的地方。

關懿嫻終身未嫁,於2020年在北京逝世,享年10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