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便便聊了點兒修行圈子裏的往事，估計會讓很多人破防。
那正是我的目的。
很多人是活在幻想中的。
他們來學佛或者號稱修行，是為了圓一個夢，或者求一點兒安慰——你不要小瞧這點兒心理安慰，很多人，就為了這麽點兒心理安慰，傾家蕩產在所不惜，六親不認毫不猶豫，殺人放火毫不在意。
人性之無底線不可測，深不見底。
或者，是為了現實中沒有實現或者完成的幻想，或者自己心裏一點兒念想，或者是此生的種種不堪，或者是多生累劫的種種不甘。
而不是世界的真實，生命的真實。
其實，人最終糾結的，無非兩件事兒：真實的世界什麽樣兒？真實的生命什麽樣兒？
不打破幻想，怎麽見真實？
不否定自己，怎麽見到真正的自己？
不破不立。
前麵那些說的是老一輩師長級的人。
再說點兒學員的。
我們在北京的時候，有一位老師剛剛出來講課——她第一次在北京講課，就是在我們的茶室。現在應該名氣比較大了吧——這些年也沒有什麽真正的高手出山。
當然我不是說，真的還有什麽真正的高手在深山老林裏修煉。
那時候那位老師初出茅廬，還沒有什麽經驗，對學生非常認真——當然我也不是說，現在就對學生不認真了。僅僅是教的多了，見的多了，就變成了老油條，對課堂上的各種突發事件，見怪不怪，如如不動了。
那時候她剛剛開始出山講課，有一次就遇到了一個較真兒的。
逮住老師，拚命問問題，下課了也不放手，纏住老師，一問一個小時不帶停的。
不管你怎麽說他都不滿意，不管你怎麽回答他都有不同意見。
你可能覺得他是認真，或者是太執著。
其實不然。
很簡單啊！因為他不是來求學的，而是來展示自己的。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己覺得自己已經悟到了，什麽都懂了，又不好意思承認，畢竟自己也沒底氣，別人也不認可，就假裝自己是學生，跑到別人的課堂上，道場上，去不停的問問題，就是想讓別人覺得他什麽都懂，讓別人知道他，讓老師給他印證。
這個本來也沒有什麽不對。學生嘛，都是想學會東西的，學會了點兒東西以後，有心得以後，都是想讓老師認可自己的。遇到問題了，自己琢磨不明白，找老師請教，探討，都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一類人比較有意思，他們比較虛偽，他們內心深處覺得自己已經悟道了，什麽都懂了，覺得自己可以做老師了，但是呢，他們偏偏假裝自己是學生，來各種作。然後就出現了各種啼笑皆非的場景。
看起來他在演想不通，其實是證明自己是對的，你們都是錯的。
這樣的人，在道場裏，車載鬥量，很好玩兒。
人性是很奇怪的。
你覺得自己對了，那就說自己對了，直接講答案好了。
他們偏偏不，他們就是要裝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學生樣子來，然後行為卻是老師的做派。
老師畢竟剛剛出山，還沒有經驗，就很認真的跟學員回答辯論，那叫一個胡攪蠻纏黃河泛濫。
開始我還在旁邊看著——畢竟還是要給初學者機會，不能一棒子打死。雖然見的多了，差不多他一開口就知道端倪，但是還是要讓他說——萬一他一不留神把自己擠兌明白了呢。
道場裏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都可能發生，妙不可言。
——隻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
還要給老師機會，讓老師見識見識這一類的學生，經曆經曆這一類的人和事。
到了一個小時，我就叫停了——畢竟大家都要吃飯也要休息，不能一直陪著你嘮嗑兒不是。
我微笑著看老師，老師苦笑著看我。
時光如電，日月如梭。
十幾年時光倏忽而過。
老師已經名聞遐邇，再不會浪費時間跟那些糊塗蟲糾纏，儼然一番大禪師的氣派。
而那位問題比腦子多的好學不倦的學員呢？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也不少年前了，忘了具體那年了。
還是類似的情景，隻是老師換了而已。
他還是孜孜不倦的纏住老師問問題。
我離的遠，沒有聽到他問的是什麽問題。
重要嗎？
一句合頭語，千古係驢橛。
十年辛苦不尋常，十年麵壁圖破壁。
別人已經走過千山萬水。
歸來手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他呢？
還是在自造的牢籠裏孜孜不倦，永不止歇。
問天問地，問盡蒼生，就是不肯問自己。
老師沒辦法，我也沒辦法，佛菩薩也沒辦法。
相信他問過的每個老師都沒辦法。
隻有他自己有辦法。
可惜他隻願意去問別人。
永遠不肯問自己。
不肯否定自己，不肯打破自己固有的認知。
我們如果對，世界就錯了。
今天的我們如果錯了，明天的我們才可能會對。
當然我也經常被諸如此類的學員糾纏到無可奈何，並不總是旁觀者。
比如曾經有一位，有事兒沒事兒就去我的茶室找我，翻來覆去問問題，十萬個為什麽，永遠都是那幾個問題。
我無可奈何，說你上了那麽多課，學了那麽多東西，折騰了那麽多年，還問這些被回答了無數遍的問題，不嫌累嗎？
人家瞪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後來我沒辦法，就給她一個方法，讓她去做，並且許諾，一天十分鍾，做到了就給她一百塊錢。每天做就每天給。
然後讓她當我的麵，到旁邊去做一分鍾。
結果呢？
一分鍾都堅持不下去。
就跑來問問題：老師老師，那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啊？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