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法憲大哥家住了兩天後, 一早來到公社革委會所在的鎮子上, 那裏有去羅山縣的長途汽車。車開了, 我從車窗探出身去, 向大哥揮手致謝。大哥的身影越來越遠, 越模糊, 最後看不見了。多少年過去, 大哥的堅毅眼神, 慈祥的笑容, 揮手的神態依然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腦海裏。我要說一聲謝謝, 李定寬和吳法憲倆位大哥, 給了我難忘的大別山之行。
汽車行駛在豫南常見的沙石公路上。公路不寬, 不同方向的汽車相遇時, 要放慢速度相讓而行。汽車過後卷起一道沙塵, 讓人感受到一種現代工業的力量。公路上汽車並不多, 來往更多的是那一年四季的鄉村生活之歌。
每年春天, 蜂農拉著一車又一車蜜蜂蜂箱, 追隨著油菜花的花香, 由南向北一路走來。浪漫的蜜蜂們, 親吻著嬌嫩的花朵, 汲取出花蕾裏的密汁, 留下孕育生命的花粉, 一刻不停地忙碌著。我們這些到處遊蕩的小孩, 遠遠地看著蜂農帶上麵罩, 從蜂箱裏抽出一片片蜂巢, 刮下那晶瑩的液體, 想象著那品嚐不到的甜蜜。
夏天到了, 放鴨人趕著一群又一群的鴨子, 追逐公路兩側水塘裏的小魚小蟲, 一路走來。呱呱叫的鴨子們, 或在公路上成群結隊大搖大擺地走著;或是一起跳入水中, 上下翻騰, 有吃有喝, 肥了自己, 苦了魚蟲。傍晚, 鴨農圈好鴨子, 生起炊煙, 支開帳篷, 勞累一天, 休息了;清晨, 鴨子們早早起來, 引頸舞翅, 呱呱到叫個不停, 炫耀著自己散落一地的鴨蛋。鮮亮的鴨蛋看在我們這些小孩的眼裏, 口水流在我們心中。
秋天來了, 過往的車輛並不多, 公路閑著也是閑著, 農民把收割來的穀物曬在公路上。公路畢竟是走車的, 偶爾過往的汽車不得不停了下來。司機使勁地按著喇叭, 滴滴的高叫聲,催來了睡眼惺忪的看穀人。倆人南腔北調, 越說聲調越高, 最後看穀人隻好穀物向一邊推了推, 司機緊靠另一邊開了過去。我們這些小孩看的津津有味,覺得誰都有道理。
天氣涼了,冬天就在眼前。彈棉花的師傅, 背著很大的彈棉花弓子, 從北邊沿著公路走下來。家家戶戶把蓋了一年棉被拆開。髒了的被裏被麵要洗一洗, 壓的死死的棉絮要彈一彈。一時間, 隨著彈花師傅手槌的上下揮舞, 嘭嘭 - 彈棉花的弓弦聲, 回蕩在大街小巷。我們這些小孩也收下心來, 和大人一起, 帶上頂針, 穿針引線, 行起被子。一不小心, 針紮在手指上, 鮮血湧出, 真的很疼。
一年四季, 總有大水牛, 邁著四方大步在公路上行走。她那碩大的身體, 目中沒有小孩的眼神, 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遠遠的跟著她, 看著她走進水塘。夕陽西下, 晚霞四起, 透過公路邊的楊樹林, 好像傳來了牧童悠揚的笛聲。笛聲中, 晚霞裏, 畫卷上鄉村公路上美好的一天,慢慢地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