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齡人
從舊金山飛上海的飛機上遇見一件怪事，起飛後，不時聽到類似嬰兒的哭聲，我環視四周，並沒有小寶寶，很是詫異。發現聲音是從我的鄰座傳來，最後鎖定是從靠窗姑娘的那隻擱在腿上的包裏發出。對著我疑惑的目光，姑娘告訴我，包裏裝著一隻貓。這是她在美國養了四年的小貓，這次回國她決定把貓一起帶回去。帶寵物坐飛機是聽說過，也在電視劇裏看過擱在貨艙籠子裏的貓和狗，從來不知道寵物還可以待在客艙裏。當然一定是合法的，要經過重重安檢，一隻活貓絕對不可能偷混過關。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貓有護照嗎？需要買票嗎？到中國海關需要檢疫隔離嗎？帶寵物很貴嗎……？回答是貓沒有護照，也不用專門買票，出關時隻需提供注射某種疫苗的證明就可以直接帶走，而打疫苗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為什麽不放在貨艙呢？姑娘一臉寵溺地說“它膽子很小，把它一個留在貨艙，會嚇死的！”儼然像是在聊自己的小寶貝。我似乎恍然大悟，脫口而出，它就是你的孩子啊！說到養孩子，鄰座的兩個姑娘異口同聲，養孩子責任太大，還要為他的前途負責呢。
這次奇遇讓我聯想到現在出生率的下降。盡管國家也叫停了實現了近四十年的獨生子女政策，期待的生育高峰並沒有出現。我的親友中的下一代，確有一些不婚不育的年輕人，真是大大顛覆了中國人多子多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統觀念。我常想是不是被寵溺的獨生子女缺少了對家庭的擔當；是不是教育的內卷嚇退了潛在的父母……我無權評價別人的選擇的，隻是慶幸我已當了奶奶。
由於出生率下降，壽命的延長，中國老齡化的速率劇增。好像上海六十歲以上的人已超過20%。這次回國見了許多同學插友，歲月無情，老三屆已全部年逾古稀，大學同學也都過了退休年齡，任何安度晚年?
在西安發小和插友的幾次聚會，大家都非常興奮，參與的人超過預期，到不是我有什麽特別，大家也太久沒有見麵了。前幾年的新冠流行，一次次的封城隔離的恐怖，親人朋友的意外離世的無奈，至今在許多人的心裏留下陰影。不過這些七十大幾奔八十的老哥老姐們，個個還挺精神，談笑風生……有退休金和醫保，加上子女大多獨立，日子也過得從容自在。其實我們這代人是中國最不容易的一代人，長身體時挨餓，讀書時失學，養家時下崗……國家最應當補償這些為共和國犧牲的一代人，記得我的一個香港學生說過，你能活的今天就是奇跡，真是應當為我們活著幹杯。大家都很珍惜這次重逢，見一次多一次。
我的大學同學已經全部退休，也就是說7778級已經推出曆史舞台。文革後的第一次高考，讓我們改寫人生，一度成為時代的寵兒，無疑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也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大多從主任教授的位置退休，一周可能還有幾次門診或教學點評，發揮餘熱且預防老年癡呆。老友相邀或自駕或參團一起旅遊，一周高歌一次，實在是神仙日子，讓我羨慕嫉妒。
走在街上滿眼看到的都是銀發一族，身體健康，腿腳靈活，頭腦清晰，加上滿腹經驗，六十歲退休實在是浪費人才，可是國內最不缺人才，老年人也需要給年輕人機會，這筆帳很難算的。
在西安專門去了興慶公園，那個唐代的宮殿，父輩疏浚的興慶湖，那個少年時過隊日常去的沉香亭，曾是餐廳的花萼相輝樓，又見老爸帶我們尋找的勤政務本殿的遺址，兒子童年玩的小象滑梯……，記憶中的角角落落都還在。公園現在的繁忙景象更是令我吃驚，到處充斥著中老年人群，2-3個裝備精良的合唱團吸引著我們，《長征組歌》《十送紅軍》此起彼伏的老紅歌……耍鞭的，踢鍵的，打太極的，跳廣場舞的相安無事，十幾支長槍短炮對著一棵樹，看的是隻啄木鳥……感覺上女同胞特別愛紮堆兒，好像街邊有個幾十平米，十來個老老少少婦女在一起蹦蹦跳跳，大家互相鼓勵互相督促，的確是鍛煉的絕好方法。聽老同學講，老年大學開辦書畫，攝影，瑜伽，鋼琴樂器各種班，棋牌室也吸引著眾多的銀發族。總之大家都意識到動腦動手，活動筋骨，人際交往都是保證健康安度晚年的關鍵。小學校幼兒園早早聚集在門口等待接孩子的奶奶姥姥也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一景。免費的公交卡，多數景點的折扣門票，使長者活動範圍及眼界進一步擴大。
在北京，和妹妹妹夫零距離地體會著他們的退休生活，他們帶我去了周圍他們經常走動的頤和園，圓明園，去水長城爬山，去九華山莊泡溫泉……感覺國內的景點都修得太過好，人工的痕跡很明顯，少了北美的野趣。溫泉更有中國特色，池子裏泡著個大中藥包，誰都染成棕黃色，讓我有點卻步。聽著泡友的聊天，可以看出是親友聚會，是老同事重逢，聯想當年在匈牙利布達佩斯溫泉看到一邊泡溫泉一邊下國際象棋，如果不在意“赤”誠相見，其實溫泉到可謂一個不錯的社交場所。
老妹和女兒家住一個小區各自一個單元，一碗湯的距離使我羨慕不已。兩個外孫女已上小學，姥姥姥爺既能幫上忙，兩家也保持一定差距。常常一起晚餐和自駕旅行，讓他們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
我們還去了四個養老院看望長輩，其中先生家的世交，已是101歲的人瑞。這幾個養老院都不是很高端的，但園內環境都優雅舒適，老人都被照顧得很好。由於我們的親友都是九十以上，所謂老年課堂也就不在考察之列了。
如果身體硬朗，腿腳靈便，且經濟寬裕，出門旅遊定是首選，去非洲看動物遷徙，去冰島看火山，遠比我們瀟灑。國內旅遊市場更是撐起半壁江山，我在頤和園見到的操著聽不懂的方言的正是這群人。我的老大哥們前幾年還自駕到珠峰大本營呢！
總之隻要有一點經濟實力，國內的選擇實在很多，回國養老也成了一些海外華人的選項。
寫的這裏準備掛筆，因為我去的地方接觸的人群有限，難免提一漏萬，但這是我看到的中國，一個八年有著巨大變化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