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滿懷，朋友遍台灣
Tu Xiang Zheng (塗向真)
從我的第二故鄉北京出發，在美國奮鬥了二十多年後，我又在台灣忙碌不已。無論是在台灣還是美國，我都可以算是“身在異鄉為異客”。然而，與美國不同的是，在台灣我常能感受到濃濃的鄉情、熟悉的鄉音與親切的鄉俗，使我這個四海為家的遊子倍感溫暖，仿佛“他鄉遇故人”。
1999年底，我受聘於台灣新竹科學園區一家MEMS初創公司擔任顧問。公司從美國購入了一批舊設備，其中一台STS深槽刻蝕設備已無法使用，急需維修。為此，公司特別招聘了一位剛從成功大學機械係畢業的碩士，他姓塗，和我同姓。
初次見麵，我與塗先生便似乎有了心靈感應。我所言，他心領神會；我所需，他一應俱全。他甚至笑稱，我輩分較大，他今後要稱我為“叔叔”。
中國人向來喜歡交朋友，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我交朋友並非因為無路可走，實際上，我是台灣政府從美國引進的MEMS產業專家，項目由台灣經濟部正式立項，並在相關報刊上廣為報道。然而，我從不認為這些頭銜可以讓我高高在上，脫離人群。無論身在何處，我都需要朋友，需要那種純潔、高尚而樸素的友誼。這種情感，是人世間最浪漫、最動人，也是最堅實、最恒久的。無論身處何地，人都離不開友情。即便沒有太多金錢，也不能沒有朋友。缺乏友情的生活，就如同一潭死水，失去了生氣與活力。
有一次，塗先生邀請我到他家作客，表示家中宴請親朋好友，希望我以長輩身份作陪。起初我有些猶豫，覺得這種場合應該是至親密友才適合出席，況且我們相識不久，彼此之間還未建立深厚的信任。再者，我初來台灣，對當地的風俗禮節尚不熟悉，萬一失禮，恐怕會令人尷尬。然而，塗先生多次打電話邀請，誠意滿滿，我最終難以推辭，隻得答應按時赴宴。
塗先生家住苗栗城區，那裏是台灣客家人的聚居地。台灣約有四百五十多萬客家人，占總人口的13.2%，主要分布在嘉義、台南、彰化和苗栗等地。客家人遷居台灣，大約始於康熙、雍正、乾隆年間，如今的台灣客家人多是此時期移居者的後代。
赴宴當天正值周六，塗先生親自驅車來新竹接我。我隨身帶了兩瓶美國加州產的紅葡萄酒，便隨他一同上路。宴會設在縣城一家最大的酒店，共設八桌，我被安排在最顯眼的貴賓席，由塗先生的舅舅陪同。
塗先生的舅舅是台灣海軍的潛艇機械師，宴會上穿著便服。他大約四十五歲，中等身材，黑紅的臉龐上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他談吐風趣，舉止瀟灑，酒量驚人，與同桌賓客暢飲金門烈酒。他知道我不勝酒力，不僅沒有為難我，反而在席間照顧有加。他大概從塗先生那裏了解了一些我的情況，席間對我讚譽有加，稱我為美國的大科學家和大發明家，擁有20項美國專利，並說我是由台灣經濟部特別邀請來協助發展高科技產業的專家。他還提到我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教授，稱許多立誌成為科學家的青年學子都夢想進入賓大深造。他不僅為我歌功頌德，還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讚我“好棒”，直弄得我麵紅耳赤，坐立不安。
宴會結束後，塗先生帶我參觀了苗栗城區的頭份市。頭份市位於苗栗縣北部，是縣內人口最多的城市，居民以客家人為主。市內大部分人使用海陸腔客家語，與縣內其他多以四縣腔客家語為主的地區有所不同。由於鄰近新竹科學園區竹南園區，頭份市的經濟發展迅速，人口持續增長，成為苗栗縣內少數人口正增長的地區之一。
我們從酒店出發，沿著城區唯一的主街漫步。途經一家小超市，塗先生告訴我那是他母親經營的，他在求學期間常在此幫忙。繼續前行，我們來到宏偉壯觀、香火鼎盛的“義民廟”。義民廟創建於清光緒十二年，是苗栗縣的重點示範廟宇，也是北台灣最大的廟宇之一。廟宇融合了道教、儒教與佛教三教的文化精髓，既是當地鄉親心靈的寄托之地，也是啟迪智慧的聖地。
廟前廣場熱鬧非凡，香燭攤、小吃攤和小商品攤林立，香客和遊客熙熙攘攘。一側的空地上，民眾或圍桌而坐，或席地而坐，專注地打麻將或下象棋，自得其樂。
塗先生告訴我，每年農曆七月二十日，這裏都會舉辦盛大的神豬比賽，慶祝台灣客家人特有的義民節。比賽激烈，獲勝的神豬重量需超過千斤。養神豬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飼主不僅要喂以特製飼料，還要提供雞蛋和水果等多種營養品。神豬長大後，還需為其洗澡、翻身、按摩，甚至在炎熱的天氣裏為其吹電風扇或開冷氣。比賽時，為使神豬顯得更精神，飼主們會精心裝飾，使其成為賽場焦點。飼主們認為，能養出千餘斤的神豬是祖上積德的象征，若能奪魁，更代表著成就和榮耀。
雖然這種風俗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我卻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傳統文化的質樸與厚重。客家人遍布世界各地，每隔兩年便舉辦一次世界客屬懇親大會。客家人敦親睦族、團結協作與開拓進取的文化精神，正是源於他們曆代珍視與尊重的傳統文化。他們不斷摒棄糟粕，取其精華，使傳統文化得以更好地傳承與發揚，而不是簡單地廢棄或拋棄。
真仍是：
鄉音不改心依舊， 他鄉故友情更濃。
四海漂泊皆為客， 一笑難忘台灣風。
濃情厚誼溫如酒， 回首往事憶無窮。
此心常係朋友在， 再踏寶島似歸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