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我一直相信一句話——相由心生。這裏的“相”，並不是指五官的形狀或分布，而是一個人整體的麵容和精氣神，是通過內心世界投射到外在的表現。一個人長得美或醜，跟他心中是否善良並沒有直接關係，但若心中有善意，這份善良必定會在麵容上留下痕跡。

    記得我剛進入職場那會兒，辦公室裏有一位年約五十的女同事，身形幹癟，眼角微微耷拉，八字法令紋，嘴唇薄而幹澀。她的眉目總是帶著一絲冷峻，話語直白尖刻，幾乎不與人交流，常常麵無表情，三步之外就能感受到她散發出的那股寒氣。我們年輕同事若是有事要找她辦，往往都會心生畏懼。

    後來，我偶然聽說她的故事。她的婚姻，原是時代的產物，本身就沒有愛情可言。雖然當時沒有離婚，但她的丈夫早就和她同床異夢，在外麵有了情人。孩子也不爭氣，整日遊手好閑。原本，生活這麽將就一下也未嚐不可，不曾想丈夫的一次炫富帶來了悲劇——他被人殺害了。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緝凶、司法案件和民事訴訟。整個過程想必讓她不堪重負。一個沒有丈夫疼愛的妻子，一個無物可點燃希望的母親，一個被外人揭開了生活傷疤，被人指指點點的女人，哪裏還會有笑臉，哪裏還會有友善？所有的怨恨堆積在臉上，便成了彼時的她。

    時間過去了數年。有一天我在路上再次碰見她，差點沒有認出來。她比退休前看起來豐腴一些，頭發染成了溫暖的色調，臉上紅光滿麵，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細看之下，她的眼角不耷拉了，眉頭舒展了，目光平和，笑起來皺紋緩緩漾開，不像當初刀刻似的。她看到我，竟然親切地主動和我打招呼，還小聊了幾句。然後，急著與一群人去跳廣場舞。原來，她丈夫的案件已經了結。除了遺產，她還獲得了一筆賠償金。再也不用過那種老公不回家，生氣；老公回了家，更生氣的日子。孩子也幡然醒悟，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退休後，她用老公留下的錢買了新房，帶著孫子，生活中開始有了歡笑，人變得開朗、平和了，而這一切的變化又全部寫在了她的臉上。我想這個時候的她應該是心裏重新充滿女性的溫柔，對生活的滿足和對他人的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