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裏的孫鳳 （95）

林芙嚷道：“齊嘯，你不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看見了比我好的，然後就找個借口把我往別的男人身上推？”話終於攤開了，哪怕此刻下刀子，她都感覺無比的痛快。

齊嘯被氣得七竅生煙，仿如孩子手裏點燃的小鞭，當空就要炸了，大聲回嗆：“我本不屑跟你辯白這些沒影兒的事，但今天當著我媳婦的麵，就必須說清楚，我不想讓我媳婦兒誤會。李琛羅淼你們兩個也給我證實一下，我高中三年怎麽跟你林芙混了？我單獨跟你出去過一次沒有，哪次不是我們哥們三個想幹點兒什麽，你林芙都非要跟著？現在說的好像我主動跟你混似的？你是故意在我媳婦兒麵前造謠生事的吧？我一直不想說破是還念著點兒同學情分，給彼此留些臉麵，誰知你反而得寸進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媳婦兒麵前搞事！咱都不傻，這裏除了我家鳳剩下的都是成年人。別逼我說出更下你麵子的話來，大家連朋友都沒法做了。”

林芙臉色慘白，紅了眼圈，低著頭把剛換上的冰刀脫下來，換上棉鞋，背著冰刀轉身就走。李琛趕緊在後麵跟上。

羅淼見林李二人走了，就跟齊嘯說：“哥們你太狠了，畢竟是女孩子，怎麽也得留點兒麵子吧。”

齊嘯說：“不是我不留麵子，是她把我逼到懸崖邊兒了。我總得讓我媳婦兒清楚怎麽回事兒吧，別的就顧不了那麽多了。”然後又側頭揉揉孫鳳的頭說：“看給我媳婦兒嚇的，小臉都白了。鳳，坐爬犁上，我推你。”

羅淼心說，這孫鳳真是齊嘯的心尖子，為了她，連朋友都不要了。“那你們兩個玩吧，我去看看林芙，安慰安慰。”說完，轉身也走了。

從林芙開始發難，孫鳳就開始置身事外了。她看看遠處的山，瞅瞅近處的人，想想何琪在幹什麽，再零零落落地聽幾句齊嘯與林芙的對話，搞不懂他們為什麽動不動就吵。

聽齊嘯讓她坐爬犁，便笑眯眯坐了上去，然後一雙黑黑的大眼睛望著齊嘯，等著他來推。

齊嘯心中有些泛酸，心說她真是不在乎我，竟然啥反應也沒有。

他跟孫鳳玩了會兒爬犁，又換上冰刀滑冰。孫鳳現在滑得雖然沒有齊嘯那麽瀟灑自如花樣繁多，但也相當不錯。

一個黑大個，裹著一件軍大衣，坐在馬紮上冰釣。孫鳳很好奇，在他周圍來回轉圈，想看看他能不能釣上來魚。

“還真有魚。”孫鳳突然刹住腳，一聲驚呼，嚇得漢子手一抖，魚差點溜回水裏。

魚還不少，一條一條又一條。孫鳳幹脆不滑了，抱著人家的桶看魚。齊嘯認識那大漢，一邊跟他聊兩句，一邊教孫鳳認魚：這細頭細尾的，是肉滾子。黑黢黢的是老頭魚。扁嘴大頭的，是鯰魚。鯰魚肉細，刺少，三十晚上咱家還吃了呢。

天擦黑的時候，稀稀落落地飄起了雪花。

暮色四合，燈光點點，炊煙逆著雪花，從一幢幢房子上升起。齊嘯脖子上掛著兩副冰刀，一手拎著爬犁，一手拎著兩條要來的鯰魚，和孫鳳走在這人間煙火裏。

吃過晚飯，孫鳳去洗澡。齊嘯跟父母聊了幾句，然後就去孫鳳房間，想陪她玩會兒撲克。

結果進房間一看，孫鳳已經睡得像個豬，嘴半張著，臉粉撲撲的，眼睫毛又長又密，還像個孩子似的把兩隻手舉在耳側，一副要投降的樣子。

齊嘯心想，鳳可能白天玩累了。他在旁邊坐下，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心裏又癢又酥又柔。

聖經上說，人在這地麵上，會多如沙，繁如星。一生中，你會與多少人相遇呢？有的人迎麵走來，默默地擦肩而過，象船劃過水，沒有一絲痕跡留下。有的人迎麵走來，對視一眼，但依然擦肩而過。有的人擦肩而過，卻要回頭再看一眼，然後繼續各自走各自的路。有的人擦肩而過，回頭看一眼，各自走各自的路，不再有交集，卻會偶爾地在某一瞬間，想起有過這麽一次相遇。有的人迎麵而來，你卻站住，不肯擦肩而過，不肯與她背對背，你要跟她肩並肩，一起走。那年夏日的一個清晨，當一個如朝露般清澈晶瑩的女孩迎麵走來的時候，齊嘯就決定不要與她擦肩而過，而是永遠跟她肩並肩，無論前路，無論坎坷。

這麽美好的女孩兒即將成為自己的同行者，從日出到日落，從春花到雪花，從青絲到白發。幸福的感覺如蜜汁填滿蜂房，齊嘯的心沒有一處是空的。但隨即又想到林芙說了那麽多不著邊際的話，她還是沒心沒肺地睡得這麽香，心裏的蜜汁又仿佛過了期，酸酸的不是好滋味。

思來想去了好大一會兒，齊嘯才輕歎一聲，把被子替孫鳳往上拉一拉，親了親她臉頰，然後關上燈回了自己房間。

喜歡可以放肆，但愛一定要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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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老師也把家搬到了鎮上，孫鳳去給他拜年，得知黃愛書生了個女兒，已經都滿月了。回家的路上，她一言不發，心裏墜墜的象被什麽困住，憋悶得不行。

臨開學的前兩天，齊嘯把孫鳳帶到一個照相館，說要跟她照張合影。孫鳳覺得奇怪，“為什麽要照合影？為什麽要這麽正式地到照相館來照？”

齊嘯拿手刮了她鼻子一下，笑著說：“哪那麽多問題，這還有不到半年就要擺酒，咱倆還沒張合影，不得照一張準備著啊？”

一聽擺酒，孫鳳就有一種死刑犯要到日子的感覺，胸口悶悶的，無限接近窒息。但又能說什麽呢，早就訂好的事情，刀把子在人家手裏。孫鳳無可推諉，隻得跟著齊嘯進到照相館裏。

背景是塊大紅布，本是喜慶的顏色，她卻看到了一牆的血，刺目，剜心。

閃光燈亮起的一刹那，孫鳳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照相的那人看了看，說：“得重照一張，女孩兒別太嚴肅，微微笑一下。”

齊嘯看著孫鳳，哄她說：“你昨晚睡得像個小豬，還打呼嚕，可好聽了。”

孫鳳果然笑了，羞澀的樣子，讓齊嘯的心春風蕩漾。

再照出來，那人說：“嗯，這回不錯。”

看著孫鳳嫋嫋婷婷上了火車，看著她透過車窗對自己微笑擺手，看著火車啟動，看著火車越來越快，然後消失不見，齊嘯覺得自己一點一點地成了個空殼子。

陽光下的冰雪，分外刺眼，讓人更加感覺冷意森森。脖子上的圍巾以及身上的大衣，在風中劈啪作響。齊嘯在站台上待了很久，直到康嶽永拉他進辦公室，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凍得有些兩腮僵硬。

他笑話自己沒出息，這要是不跟著孫鳳去肥城，自己還不得丟了魂兒？成了行屍走肉？

不過又有什麽辦法？自己已經做不了自己的主了。那個小丫頭，已經如一株藤蔓，把他密密實實地纏繞住，占滿他的全身，不給他留一絲逃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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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吃飯，五人吃飯組就迎來了老組員李唐。

李唐的回歸讓孫鳳緊張忐忑，也同樣讓吳城緊張忐忑，不過，吳城還多了憤怒。

李唐就像被按了暫停鍵，現在一按鍵，他又繼續暫停之前應該做的事情，就像中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他依然緊挨著孫鳳坐，依然沒有什麽話，飯後依然陪孫鳳回教室，下自習依然陪孫鳳回宿舍。

吳城被氣得仿佛一夜間老了好幾歲。

但通過幾天的觀察，吳城認定孫鳳並沒有接受李唐，兩個人是走在平行線上。

周六一早，何偉照例來接三個孩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何偉看著原來在左手腕的鳳尾鐲表被換到右手腕，便不動聲色地問：“孫鳳，你家裏人怎麽樣？他們還好嗎？”

“都挺好的，謝謝何叔叔。你們這個假期過得怎麽樣？”

何琪何琅早就被父親提前告訴，不要把自己挨打的事情告訴孫鳳，所以三人幾乎一起說：也挺好的。

“你表哥齊嘯怎麽樣？他還好嗎？”何偉繼續問。

“嗯，還那樣，沒什麽變化。”

“你告訴家人你被肥城大學錄取的事了嗎？”

“告訴了。”

“你準備去肥城讀書嗎？”

“嗯，我準備去，上次咱們一起去肥城大學，我就非常喜歡那裏。”

“那你家人同意嗎？尤其你表哥齊嘯，他同意嗎？我發現他管你管得挺緊的。”何偉注意到，一聽自己說到齊嘯，孫鳳的表情便一滯，遂心裏有些難過，“孫鳳，叔叔一直把你當女兒看待，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毫無保留地告訴我，我也會竭盡全力地去幫你，絕對不會讓你受製於人，你懂嗎？”

孫鳳一愣，何叔叔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看出什麽來了？

孫鳳的停滯讓何偉更加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於是他繼續說道：“吃完飯琪琪刷碗，你來我書房一下，我有話問你。”

午飯後，何偉帶著孫鳳進了他的書房，並把門關上。

“坐。”何偉指著小沙發對孫鳳說，自己則坐在了辦公椅上。

孫鳳坐了下來，惴惴地看著何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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