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素食者》中的英惠相比，我是幸運的素食者

今年的諾貝爾兒文學獎爆冷門，在諾獎賠率榜單上並未排名在前的韓國女作家韓江憑借她的小說《素食者》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殊榮，成為了亞洲首位諾獎女作家。這些天來，網絡上有關《素食者》這本書的介紹和對書的解析鋪天蓋地。每次諾貝爾文學獎頒發出來，閱讀獲獎者的作品也成為了一種風尚，韓江的《素食者》一夜間爆火，據說國內目前要購買這本書的中文版紙質書要排隊到一個月以後了，出版商來不及印刷和發行。

我是去年無意之間注意到了這本書，沒有排隊，輕而易舉讀到了書，那時，我對作者韓江幾乎一無所知，平時韓國的電影和電視劇看過一些，但韓國的小說從來沒有讀過，我是被《素食者》的書名而吸引，因為我也是一個素食者，我選擇讀這本書隻是想看看，人家素食者有著怎樣的故事，我相信，一個人不是生下來就拒絕吃肉食，每一位素食者的背後都有其獨特的故事和選擇吃素食的理由。去年六月，我讀完了這本書後寫了一篇博文《我一夜之間成為了素食者》，文中還引用了韓江《素食者》裏麵的一句話，下麵是我去年六月份寫的博文：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8604/202306/10899.html

我去年讀這本書的時候，還真沒有想到該書的作者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所以，當時讀的時候並沒有很“專心”地閱讀，也沒有用心去欣賞作者的文學功底，純粹是看故事，甚至覺得故事寫得好沉悶，很多情節簡直不可思議，作者以一種抒情卻又撕裂的風格，將柔情和恐怖微妙地融為一體，閱讀時常感覺心情不舒服，有種沉悶的壓抑感。不過，韓江那種很韓劇式的直接了當的語言文學風格倒是能吸引人，盡管讀著不愉悅，但我還是一口氣讀完了。

說到吃素食，以前就有人問過我，素食者是天生因素決定的還是受後天影響的？我在台灣生活期間，發現很多台灣人吃素，台灣吃素風氣鼎盛，據2023年最新統計，台灣素食人口高達14%，全球排名第三，僅次於印度和墨西哥。帶著這個問題，我在台灣曾讀到幾篇相關科研文章，據科學家們研究顯示，吃素可能有先天因素，這與基因有關，有些人天生就比較容易吃素，科學家發現，不吃肉的人與單核苷酸多態性（SNP）有關，他們表示，基因決定有些人對某種食物有特定的喜愛或排斥。這一觀點我很認同，比如，我先生有個弟弟就明顯的排斥吃蔥和香菜，他甚至聞到香菜感覺跟聞到香皂一樣，絕對不吃的。

不過，有的科學家則認為，吃素比較複雜，不能完全否定社會與環境因素，雖然吃素有基因關係，但並非因果關係。從心理學角度說，基因與人的某些特質有關，但這不代表這些基因一定會導致人的特質，人與植物不一樣，並不是簡單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素食者》的女主公英惠因做了一個噩夢，第二天醒來，她突然開始拒絕吃肉，拒絕為家人準備葷菜，甚至到最後，她開始拒絕自己的”人類”身份，把自己當成了一株植物，一株隻需要陽光和水的一棵樹。我不能斷定英惠選擇吃素的真實原因屬於哪一種，但我認為先天的基因因素和後天的社會因素都存在，因為是她的精神分裂造成了她走向一條極端的素食之路。

在這本書中，描寫英惠在選擇吃素食這條路上經曆了痛苦的自我掙紮、絕望和無奈，也遭受了周圍人的不理解、醜聞、虐待、暴力、疏遠和社會排斥。韓江描寫的英惠素食的故事很容易讓人誤解，覺得選擇吃素食是不是會經曆一些負麵的心理和生理壓力？

如果隻關注書中的素食選擇和經曆來講，與英惠相比，我是太幸運不過了。我雖然也是幾乎一夜之間決定素食，但是，我沒有經曆所謂的內心自我掙紮，選擇了就去做，沒有糾結，沒有彷徨，更沒有遭受社會的不公平對待或者歧視。我的先生雖然當時口頭上有說不理解，但行動上還是很尊重我的選擇，也支持我素食，我在家裏做飯的時候，照樣給先生做葷菜，我給自己做素菜，完全沒有因為我吃素強迫家人吃素，家人也沒有因為我素食而給我施加任何的壓力。我周圍的親戚朋友對我吃素食也都是表示非常理解，大家在一起吃飯時總能體諒我，為我準備素食或者在餐館為我點素食的菜。

我特別記得我先生女兒的親家婆婆，她是台灣本省人，很會做台灣菜，每次去她家聚餐吃飯，她都要做“台灣油飯”，我也很喜歡吃。台灣油飯的食材有糯米、香菇、蝦米、豬肉絲和油蔥酥。她為了我不吃豬肉，總是把肉絲最後放，油飯完全做好之後先專門給我盛一碗，然後再放進肉絲翻炒一下。幾年前，她因患乳腺癌去世了，在她的葬禮上，我有站出來講幾句話，特別感謝她生前對我吃素的照顧。

我吃素食二十多年了，在素食的道路上，我過得很快樂，心身健康，以至於我周圍的人覺得我比同齡人看上去年輕：）我想起了同樣是素食者的音樂家蕭伯納說過一句話：“不是我看來年輕，我的相貌與年歲相仿，隻是其他人吃肉看來比他們的實際年歲蒼老罷了。” 蕭伯納從25歲開始素食，當他成為老人後，總有人問他為什麽看出來還這樣年輕。

當然，韓江的《素食者》其核心內容不是單純的講素食的故事，不是素食主義的清單，吃素隻是書的開始，而真正的核心內容是講述了英惠決定吃素後周圍人的反應。我很認同有人這樣評論《素食者》：“作者韓江通過吃素的故事描述了韓國女性在父權製下的壓迫，揭露出了一種獨特的“退出”的女性氣質和對男權社會的永不妥協的抗爭，寧願自己毀滅，也不後退半步，這種抗爭又是無聲的一種狀態。”

讀這本書需要內心強大，韓江的筆鋒殘酷又柔情，有人比喻，讀這本書像是一個人一隻手在撫摸你的臉頰，另一隻手卻又扼住你的咽喉，有種窒息感。無論有怎樣的感覺，這本書值得讀讀，起碼作者用文字提醒了我們，最大的自由來自對自我的理解與接納，選擇素食如此，選擇生活方式也如此～

時間過得好快，我回到紐約已經半個月了，秋季紐約長島的海邊和秋色都是那麽令人陶醉，我抽空拍了一些照片，給自己回紐約做個記錄：

離開台北之前，我翻唱了一首王洛賓的老歌《一江水》，據說其靈感來源於蘇聯1959年電影《渴》的插曲《兩道河岸》，歌詞中的“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成為了經典。



10/16 寫於紐約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