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我上船後的第二天，就開始鉀肥裝船作業了。 船員們忙碌起來，打開所有貨艙蓋，準備裝貨。 貨艙裏已經清洗過。但還是可以看到角落有一些殘留的大豆。因為他們上一批貨是從美國裝的大豆，運往鹿特丹。大概上午10點，紅色的鉀肥隨著輸送帶緩緩泄入貨艙。根據大副的估計，需要大概4天左右完成裝貨。 ALEX隨後也來了，看下裝貨的情況，並詢問我是否住在船上是否OK。我的答案自然是YES. ALEX走後，我就去了船長辦公室，他好像還沒有回來，政委在那裏喝茶看書。我問他能否給公司和家裏打個衛星電話報平安.他似乎有些不情願，不像船長昨天那樣爽快，他跟我說，按照公司規定，這樣做是不允許的，但因為昨天船長承諾了，就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連忙道謝。 他這才幫我接通的公司的電話，我可以看到他先要撥一串號碼，然後有了電話音後，再撥打我給他的電話號碼。估計那時候的衛星電話要分兩步才能接通。 我和部門經理報了平安，簡單的匯報了這裏的情況，讓他幫我轉告家裏我一切都好。看著政委的臉色，我不好意思再讓他幫我撥家裏的電話了。
後麵我閑得無聊，就去廚房找小楊哥聊天。 他一大早就下船去城裏的商店采購蔬菜和食品了。他說城裏的市場簡直是胡亂要價。看到他是外國人，價格就翻幾倍。 他對付的辦法就是帶上他的“女朋友”去買東西，砍價時讓女朋友出麵，省得挨宰。我估計他這個采買是個肥差，應該油水頗多。我一上船就可以看出他和船長的關係非同一般，估計是船長的嫡係，所以才拿到這個差事。 當說起政委，他嘴一撇，滿臉的不屑。 說這個政委是個老頑固，成天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動不動就要找個毛病把他教育一番。但船員都不太把他當回事，因為船長才是船上的老大，擁有絕對的權威。 此話一開，小楊哥就上至領導班子，下至打雜船員都數落了一遍。沒想到，就這麽三四十人，關係還挺複雜。雖然表麵上大家和和氣氣，有說有笑，竟然也派別林立，經常上演勾心鬥角和爭權奪利的好戲。 小楊哥說再幹4-5年，攢夠買房子的錢，就不再跑船了，在上海找個老婆，過小日子去了。
上船後的第三天，貨已經差不多裝了一多半了。 ALEX過來看進度，順便問我是否要去城裏轉轉。 我確實也在船上呆得無聊了，馬上跟他下了船。 在碼頭上，他指著遠處一個龐大的輪船跟我說，這是前蘇聯在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建造的最後一艘航空母艦瓦良格號，還沒完成蘇聯就解體了。俄羅斯也沒有資金和能力繼續修建，於是就成了一艘爛尾船。 ALEX聽說最近一家中國公司有興趣購買這艘廢船。具體的交易細節還不清楚。 但美國人盯上了這件事，還派人來尼古拉耶夫調查過這艘船的狀況。 ALEX說，船上所有的軍事設備和建築實際上早已全部拆掉了，發動機也被拆走了，整艘船就是一堆廢鋼。誰能想到，這艘航母就是後來中國海軍的第一艘航母遼寧號。 後來，我還用船長的望眼鏡看過這艘航母，看到了長長的飛行甲板，但甲板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我問ALEX說沒有動力，這個航母如何拉走，他說買家可以雇傭拖輪把船拖到中國，需要繞道好望角，幾個月的時間才可以抵達。後來，這艘航母最終在1999年被這家中國公司購得，但在經過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時候，美國人讓土耳其出麵扣船，要求切割分段才可以放行，僵持了16個月。 最後土方不得不放行，一是中國嚴重抗議，二是估計美國人也沒有查出來什麽問題。可謂一波三折。
我和ALEX離開港口，他說先帶我去看一下最著名的造船博物館。尼古拉耶夫因造船而興。 其造船和艦隊博物館基本上記錄了俄羅斯帝國和蘇聯造船業主要曆史。 博物館隻有一層樓，麵積不大。整個展館就是一個船舶大全，從古希臘的造船史開始講述，一直講到前蘇聯的航空母艦。 大部分都是圖片，中間的玻璃展櫃裏有很多製作精美的艦艇模型。 展館中心有一個18-19世紀尼古拉耶夫海軍造船場景模型，十分生動，詳盡地展示了當時軍艦修造的場景。 在展館的中庭裏還有一隻俄羅斯時期黑海艦隊的大炮，上麵覆蓋著黑海艦隊的隊旗。 看到這些展覽，讓人不勝唏噓，如此強大的帝國，憑著這些艦炮，橫跨歐亞，盛極一時。誰能預料到，一夜之間改旗易幟，帝國崩塌。 如今還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武功可以征服一時，但人心向背非武力所能改變的。
離開展館，我和ALEX去街邊的一家小咖啡廳吃午飯。我看不懂菜單，ALEX給我點的是一份酸麵包加煮雞蛋。 我還是第一次吃poached egg, 對於這半生不熟的煮蛋還真不適應。 但酸麵包加上淹酸黃瓜十分開胃。我吃了不少。 聊天中得知，ALEX剛剛結婚不久，他們夫婦一起去的意大利度的蜜月。他也希望幹幾年，可以到德國或者意大利去工作。他認為烏克蘭的經濟和社會環境實在是糟糕透頂。 他們不希望將來的孩子在這樣一個混亂的環境裏成長。 當時大量的烏克蘭精英階層都移民到了歐美發達國家，這導致當地的經濟和社會水平進一步混亂，政治腐敗，百業蕭條，典型的一個失敗的國家。
吃完飯後，ALEX開車送我回到船上。 我在甲板上看著船員操作裝貨，和他們抽煙聊天，消磨時間。我們的貨在我上船後第四天下午裝完，第五天就要開船離港了。 次日清晨，會議室人頭攢動，先是ALEX和鉀肥公司代表上船，與我核對所有單據草本。 核對完畢後，船長在正本提單上簽字。 我們公司會安排信用證議付，這份正本提單就會寄給我們。 這正本提單是貨權憑證。國際貿易裏認單不認貨。這就是公司派我到現場監督裝貨的原因。 隨後，是海關和邊檢的官員上船。 邊檢要檢查所有船員的船員證和我們的護照。一一記錄。 然後海關裝模作樣的船上船下轉了一圈，就簽了放行證書。估計ALEX事前都已經打點過了。 然後再上來的是港口領航員。這個領航員負責指揮船隻沿著航道出港，作用十分重要。 我和船長，政委，老鬼一一握手作別，然後又專門去和小楊哥打了招呼，相約天津再見。我就此下船，ALEX會開車送我回敖德薩。第二天我會再飛回莫斯科。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