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回了趟國看老人家，雖然沒有呆很多天，但LG說動大哥跟他一起去參觀了我們事先從網上找到的一個離家不遠的養老院。雖然那家養老院的條件不夠理想，但看了之後，改變了大哥一直以來堅持要老父親在家養老的觀念。
我們走後，他和大嫂開始認真花時間考察養老院，跑了好幾家，很快找到了一家綜合條件非常滿意，遞了申請，養老院一方效率非常高，派人到家裏做了體檢和評估，一周之後院長就親自帶著車把老人接了過去。
在這之前的兩年，家裏一直是雇保姆。大哥總覺得把老父親送到外麵的養老院從傳統和孝道方麵都說不過去，家裏的空間和條件都夠用，老父親在自己熟悉的家裏養老豈不比到陌生的環境要安心得多。
在家裏養老聽起來是比較合乎常理，符合我們大多數中國人埋在骨子裏的傳統孝道。比如直到現在我跟我父親這邊說把老公公送去了養老院，他都是不置可否，轉而言其它，可以感覺到他對這件事還是不太能接受。所以我跟父親談這件事也會非常小心，盡量不去觸碰它，怕引起他對自己未來的擔憂。但又想慢慢跟他滲透一些，因為這是早晚需要考慮的事情。
住家保姆在國內目前是個緊俏的工作，保姆的素質參差不齊，很多是從附近農村來的，沒有經過什麽專業的培訓，要價卻很高。這是一個良心活，尤其是照顧失去說話能力的老人，大多數的時間無人監管，做了什麽都無從知道。
老公公最早的一個保姆大家還都挺滿意，人幹淨利索，很會做麵食，包子餃子大餅變著花樣做，老人家吃得很開心。可惜後來那個保姆家裏有事辭職不做了，走之前還很負責地花時間跟下一個保姆認真交接了工作。
接下來的換保姆就很是折騰人。老公公也許是對第一個保姆比較眷戀，第二個保姆剛接手兩天就被他喊嚇回去了。然後是惡性循環，老人家的脾氣越來越大，不能說話，就大喊大叫，拍桌子拍椅子，嚴重的時候從床上自己翻到地上，把保姆和大哥大嫂都嚇壞了。
我們這次回去探親的時候，老父親的情況還算比較穩定，也許是自己折騰疲乏了。
這位保姆已經做了半年多了，可以明顯地看出她不管是幹家務活還是對待老父親都不是很上心。人倒是很爽朗，愛說愛笑，大哥逗她說樓道裏的人她比大哥還搞得熟絡。後來碰到對門鄰居老太太，人家旁敲側擊地跟我們描述這位保姆時不時問人家能不能幫著看護老父親一會兒，自己出去辦點事。老太太說我沒有答應，因為這麽老了，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可不敢去照顧別人！
半年的時間這位保姆真是沒閑著，告訴大哥她給自己找了個老頭兒談戀愛，老頭兒要娶她；她還給自己攬了另一個賺錢的生意-做紙花！我們在的時候，看到家裏到處擺著她製作的紙花，倒是不難看，陽台上還裝了滿滿的一大紙箱，馬上要發貨出去。
大哥大嫂對她拿著我們的工資幹私活兒比較有意見，我當時還勸他們說這照顧老人的活兒確實比較枯燥，這位保姆如果在不耽誤照顧老人的情況下有額外的精力幹點別的，也給予她理解吧！
大哥有一次當著我們的麵跟保姆半開玩笑地提醒她，說聽說醫院要出台新政策取消護工，很多專業護工會來做家庭保姆，對目前的保姆市場會是一個衝擊。誰知人家哈哈哈大笑，說來吧！我正好做保姆還做厭了呢，誰來替換我我高興！
最近提起這位保姆，大哥說自從老公公進了養老院後，她已經接連給大嫂打了好幾次電話，想要回來。我就想這人啊，有個好好的工作機會不知道珍惜。如果老公公被她照顧得滿意，我們本都是沒有想到要改變現狀送老人家去養老院的。
不過幾個月下來，事實證明送老人家進養老院確實是個正確的決定。
大哥每周都會過去探望老人，拍一些現場的視頻讓我們看。老人家的氣色和幹淨程度都明顯看到了改善，讓我們放心了不少。每日三餐看著都很營養豐富，有專業的護工喂食；每周給老人家洗兩次澡，每天翻幾次身，都有詳細公開的記錄；每天還會推老人家到戶外透透氣，這點我們也很喜歡，因為老公公家裏的樓是老樓，沒有電梯，下樓非常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養老院配有醫生和護士，定期給老人們量血壓，體檢。上個月發現老公公小便不是很通暢，醫生檢查之後診斷是前列腺炎，立刻裝了排尿管，用了藥，使病情得到及時控製。這要是發生在家裏，肯定處理得不會這麽及時。
另外養老院還跟家屬之間建立了微信聯係，定期分享老人衣食起居的小視頻，看著很暖心。反映意見每次也都能得到很及時滿意的回饋。比如前兩天大哥去探望老父親問他早飯吃得怎麽樣啊，他含糊地搖頭哼哼。大哥跟院方表達了對早飯的擔心。養老院第二天專門拍了老人家吃早飯的小視頻發過來。早餐配了四個小菜，護工熱情地喊著大叔問吃得怎麽樣。可以清楚地看到老人家吃得津津有味，雖然嘴含含糊糊地說不清楚。大哥笑說老爸愛搖頭，明明是滿意，腦袋卻搖著，讓他產生了擔心。
我把視頻放大看了好幾遍，也笑。老人家心滿意足的樣子，象個孩子。自從去了養老院，一次都沒聽說他發過脾氣，更別說大喊大叫。
老了老了又回到童年－我腦子裏突然閃出這句話，順手在Google上查，英語裏也果然有Second Childhood這個說法，還看到有題為《Second Childhood》的書在賣。
老公公現在是全家人心中的孩子，也是養老院醫護人員悉心照顧的孩子，願他能開心愉悅地享受接下來的每一天。
周末在湖邊走，看到水中央有一個溫暖的小窩，鴨爸爸把剛剛捉來的小魚喂給小寶寶吃。我就想等鴨媽媽和鴨爸爸老了，會有誰來喂養它們嗎？我們人類比動物高級的是還能有幸享受第二個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