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開的裂穀熱

裂穀熱(Valley Fever)學名是: Coccidioidomycosis,簡稱“cocci“,是一種真菌直接感染人體呼吸係統的疾病。通俗來講就是吸入了幹枯河床底下,隨風飛揚起來的真菌而引發的肺炎。開始時的症狀並不嚴重,但因為不是細菌而是真菌,所以很難發現、治療和根除,對有其他基礎疾病的人來講這是致命的,北美每年都會有幾十個病人不治而亡。加州被感染的人群一般居住在靠近San Joaquin Valley的Stockton一帶,加州逐年的幹旱使更多的河床暴露在飛揚的塵土之間,所以離我家不太遠的著名水果產地。Brentwood也曾經出現過成批感染的情況。一直以為我家在海拔100米的山包上,除了風大些,應該不至於有病菌飛上山,但事實證明了我的無知。

其實裂穀熱不光在加州肆虐,在整個美國的西南部都有發生,亞利桑那(Arizona)也是個裂穀熱的重災區,詳情請參閱方勵之先生的遺作“親曆亞利桑那裂穀熱”。

五月中從英倫三島的遊輪回來後就一直覺得累,時差也倒得很辛苦,一直感歎是真老了,整個六月份都感到中氣不足,也許就是這段時間免疫力低下造的禍。


七月頭上開始咳嗽,支氣管裏有痰,以前這樣的情況都是自己扛過去就是了,況且我六月份剛換了保險離開了凱撒醫療係統,而在新的John Muir係統裏我還沒約到家庭醫生以及各專科的醫生,我的基礎疾病包括較嚴重的心衰和二型糖尿病。接下來幾天的情況不妙,戴在手上的Apple手表的ECG心跳,開始上升到130(平時應該100左右),而且體溫也接近38度,明顯是肺部感染了。於是我約了John Muir的Urgen Care,當天就去看了醫生(應該是個家庭醫生),先排除Covid,然後拍了片子,認為是肺炎,開了抗生素就回了家,這是七月七號。

到了七月九號,情況並沒有好轉而是繼續惡化,ECG reading 達到了160-170,血氧跌到了93%以下,其實這時我的思路已經不很清晰了,還認為沒關係。由於LD堅持要我去ER,於是第二天七月十號,我們一早就去了Concord的John Muir醫院。這裏需要解釋一下我的心衰險情,如果心跳一直上升到180-200,那房顫(A-fib,沒有生命危險)幾乎就肯定會引起室顫(Ventricle Fabulation,心髒血流停止)。

到得很早,ER裏沒啥人,做了EKG(心電圖),護士一看了我的心電圖,馬上就讓我進了急診室。先查Covid,陰性,然後抽血化驗,拍片。好在John Muir醫院裏各科的醫生都是隨叫隨到,心髒科醫生先到,問了一下我的病曆,以及平時用藥,我還向心髒科醫生推薦,以前我脫水減重時抑製心跳有效的“地高辛”,馬上試了,沒用。心髒科醫生接著試用其他的藥物,直到使用了Diltiazem加上我的Beta Blocker藥物才使心跳穩了下來,在110左右。肺科醫生也停用了家庭醫生開的抗生素,改用輸液輸入了其它兩種抗生素,接著把病情似乎穩定下來的我轉到呼吸和心髒病房。

原以為在醫院裏躺個兩三天就能回家了,豈知這一切才剛剛開始。血氧持續下跌到89%,按肺科醫生的要求做了CT scan,結果看來右邊的肺部已經嚴重感染,大片的陰影讓肺科醫生認為等炎症稍好以後,有需要去做穿刺去證明是不是那個要命的病。正在惶惶之間,醫生們的命令下來了,馬上進入ICU,結果在病房隻待了一天,卻去了七天的ICU。

傳染科的醫生說驗血結果出來了,有一對化驗裂穀熱的test,其中一個是陽性,也就是50%可能,根據傳染科醫生的經驗,這應該馬上當裂穀熱來治,也就是在輸入其它細菌性肺炎抗生素的同時再加上抗真菌的藥物。可憐我的兩條手臂上插了四條輸液管同時輸液,幹癟的血管上黒黑的針眼密密麻麻,反正人到了這個時候,隻有密切配合而沒有了其它選擇。血氧持續下跌極需吸氧,在ICU裏讓我吸的是高壓氧氣,室溫的氧氣呼呼地往我鼻孔裏吹,把後鼻腔吹成了爐灶膛,幹得下咽困難,但是總算維持住了血氧不低於89%。期間每天都有各科的醫生(不同的個人)來更新我的病情和治療情況,以及呼吸科每隔幾小時來給我做吸入治療。七天後,終於把我轉回了病房。


第九天,推入手術室做了支氣管鏡檢查以及肺部采樣清理(Bronchoscopy with fluoroscopy),全麻,醒來拚命咳嗽,直到護士給我吸了什麽東西才平靜下來,自此以後覺得呼吸順暢了許多。吸氧也不用高壓吹了,改用一般的吸氧,血氧量穩定在了90-91%,治療也轉入了康複階段。

在病房康複期間,我才意識到這人幾乎廢了,一動就喘,平衡也沒了,更不用說肌肉力量了。遵照呼吸科的指示,我每隔一小時就用他們提供的擴肺器鍛煉十次,逐漸地我能看到我的肺活量在逐漸增加,心髒科醫生也提醒我要多下床活動。住院的最後幾天病情基本都控製住了,主要的問題是不是需要帶著氧氣瓶回家,因為肺部收損,不吸氧我的血氧一直在90%徘徊。

入院的第十三天終於出了院,而且不用帶氧氣瓶回家。回想起來,住院時還學到了一些額外知識:一是少鹽,十三天基本無鹽,這時才看到平時在家的飲食中攝入了多少的額外鹽分。第二是今後吃東西要改變習慣,防止食物和水嗆入肺中引起感染,這是中老年人的長見病。我的病房就在護士站對麵,有一天吃晚飯,用叉子把白米粒送到嘴裏時,不自覺地吸了一下,一下嗆到了肺裏,馬上咳嗽的天昏地暗,一邊嘔一邊咳,居然還咳出來了。咳得對麵的護士們已經準備衝進來急救了。第二天,來了一位Speach Therapist,必須要重新教我吃飯,還別說,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識,比如絕對不要邊吃邊想其他事情,多用匙羹送食物入口,等等。

回家後真正的康複才開始。入院時我體重210磅,出院時195磅,13天掉了15磅,豈知回家後,繼續每天掉幾乎2磅,一個星期之後才慢慢穩定下來,這也許和重劑量的抗真菌藥物打亂了腸胃裏的細菌,影響吸收有關。

剛開始吃飯也喘,隻能走個三十來步就需要坐下。堅持每隔一小時就用擴肺器鍛煉十次,以後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進步,這也增強了我的信心。體重也穩定在188磅左右。由於新添的藥物,ECG心跳更是穩定在90左右。


按照出院指引,聯係了心髒科的醫生做回訪,繼續服用Diltiazem以降低心率。聯係了肺科醫生,一切基本正常,安排了一個月以後再做CT scan。聯係了傳染科醫生,肺部的采樣培養也有了結果,是裂穀熱無疑,所以需要繼續服用抗真菌藥物三個月。

今天是八月二十二號,距出院幾乎是一個月,可以在花園裏慢慢活動1個小時,或者去Costco走上一圈,但還是時常需要歇息,不能連續站著。

上了年紀了,慢慢恢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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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心情,19年老照片一張
理未泯 發表評論於
陶爺寫得舉重若輕,但熬過來實在是不容易,辛苦啦!相信慢慢將息調養,一定能完全康複。分享這段經曆,對我們這些住在加州高風險地區的人,也很有借鑒的價值。感謝!
陶次瓦 發表評論於
我用的是Fluconazole 200mg x2每天
556517 發表評論於
才有好轉。後來我懷疑是山穀熱,但從未確診,肺部陰影也延續至今。請問你當時用哪些抗真菌的藥物,謝謝。
陶次瓦 發表評論於
控製住了就好!
556517 發表評論於
二十多年前去加州出差,回維州兩周後出現高燒,一個月不退,且全身紅疹,肺部陰影明顯,本地醫生始終不知如何治療,隻能對症下藥,最後用類固醇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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