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二月中，雯雯從田納西打電話給洛杉磯的表姐, 沒幾句問候，就開始哭訴自己一年裏的生活遭遇。

通過網戀，雯雯認識了六十多歲，台灣名校畢業，在美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朱先生。

第一次約會,朱先生提議在“好市多”(Costco) 快餐處，表示他對“好市多” 的食品百吃不厭。雯雯興奮地說，“咱們倆太有緣了，我超喜歡吃那裏的熱狗。”

兩人熱狗碰杯熱狗地吃完第一次約會午餐，朱先生提議到店裏逛逛，光顧試吃櫃台，權當餐後甜點。

半小時後，倆人打著熱狗飽嗝混雜著其它品嚐食品的味道. 開心地拍拍撐起的肚皮，稱讚這頓不到五美元的大餐。

下一周，朱先生約雯雯吃特價中餐，飯後提議一起去看電影，在售票口朱先生退讓一步，雯雯明白這是讓她買兩個人的電影票，她有些不情願，心說早知道就去“好市多”買些折扣電影票。這次以後雯雯錢包裏總是準備好折扣電影票。

約會了三個多月，雯雯提議兩人下午見麵先看電影，然後吃晚餐。朱先生麵有難色地表示：晚餐比中餐貴多了。雯雯建議在家燒飯，朱先生忙說：“那在你家好嗎？我有有四間臥房，大客廳和車庫，除了我住一間，其他分租給三家，大人小孩足有八人，不方便帶客人回去。”

雯雯說自己租了一幢房子中的一間，不過房東這三個月回大陸處理家事，可以到她那裏燒飯，“這樣吧，你買條魚，再帶瓶酒，咱們搞一頓豐盛的晚餐。”雯雯建議。

後來的兩個半月裏，雯雯的廚藝不斷提高，朱先生的采購能力也是日益進步：對附近中國店，墨西哥店，韓國店和印度店的減價貨門清。每次買的量不僅夠兩人吃一頓，還把帶來的兩個飯盒裝滿帶回家。

雯雯生日那天，朱先生帶來兩瓶葡萄酒，得意地說：“這酒真值，一瓶兩塊五，兩瓶四塊，我們一瓶可以喝四五頓。”

那天兩人喝得有點高，居然親密了一陣。晚上朱先生臨走時沒忘了把那瓶沒開的酒帶走，說下次再帶來。

不久，雯雯的房東要從大陸回來，兩人一起做飯的聚會不方便了，雯雯試探著問朱先生對兩人關係發展和未來有什麽打算，朱先生想了想說：“如果我那裏有間空房子的話，你就搬過來，在這裏你交多少房租，我那也不多收，大家住在一個房簷下相互照顧更容易。可惜現在我那裏都住滿了，要不然就住進我的房間，你付一半的房租，怎樣？”

雯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眼望著朱先生足有五分鍾，: “和你同處一室還要交你房租？你算得太精明了，我到底算你的什麽人？女朋友？房客？ ”

朱先生聳聳肩說：“我們搭伴取暖，開銷減半，雙方互利。”

雯雯漲紅了臉：“我要的是個疼我愛我的先生，你這麽精算苛刻，算什麽東西啊！”

兩人不歡而散。

不久，雯雯做乳腺年檢，醫生說看到幾個鈣化點，解釋說，越是沒有生育和喂過奶的女性，得乳腺癌的機率越高。

雖然後來的穿刺檢查否定了癌症，雯雯還是一直焦慮不已。

對著電話上的表姐，雯雯絮絮叨叨地，說到朱先生她義憤填膺；說到鈣化點她歎息自己的不幸。從頭到尾她沒有問問表姐和家人的情況。

表姐從小就是好脾氣，一直靜靜地聽著，突然說：“哎呀，我要帶女兒去上鋼琴課了，不走就晚了。”

雯雯急急地問：“你們聖誕節會外出旅行嗎。”

表姐表示今年不出去，因為兒子要申請大學，需要完成部申請資料。

雯雯問：“我可以來和你們家一起過聖誕節嗎？我一人在這邊朋友也沒有幾個, 不想老是賴在教堂被人問來問去。”

表姐猶豫了幾秒鍾說：“好吧，你來好了，定好機票就告訴我，到時候我去機場接你。”

聖誕節前兩天的淩晨四點鍾，表姐睡眼惺忪地在洛杉磯機場接到雯雯，見她手裏隻有一個小小的手包，表姐問：“你的行李哪？ 雯雯舉了舉手裏的小包說：就這個，我待四天就回去，沒什麽要帶的，洗澡用具你家都有，我這裏隻是三件換洗的內衣，實在不行找你借兩件。”

表姐說：“哦。你怎麽買了這麽早的機票呀? 害得我不到三點就起床了。”

雯雯得意地說：“我這張機票可劃算了，這種時節機票超貴，都快一千美元一張票了，我這張還不到四百，轉機四次，沒事，我不在乎。”

到了表姐家，走進客廳就看見一株掛滿聖誕裝飾的聖誕樹，樹下放滿有各種聖誕包裝禮盒。表姐說：“這些是全家互相贈送的聖誕禮物，也給你準備了一份。明天晚上吃完晚飯我們會聚在一起拆禮物。很有趣的喲。”

雯雯聽了興奮得像小孩，連連說：“太棒了，好期待”。

第二天表姐一起床就開始忙起晚上的聖誕除夕大餐。雯雯睡到十一點左右起來，走進廚房見台上擺滿了盆盆罐罐，有冷熱蔬菜，豬骨蘿卜煲湯，牛腱，雞腿，烤魚；多種不同的點心盤，水果盤；飲料和紅酒。

表姐邊忙邊遞給雯雯一碗雞湯麵說：“你先填填肚子，今天晚飯開得早，美國人喜歡吃火雞，我們還是愛中國食品，還有幾位朋友過來湊熱鬧。”

雯雯挑了一筷子麵進嘴，突然放下筷子，跑去睡房，回來時遞給表姐一張紙說：“這是我帶給你的禮物：買火雞的優惠券, 三十美元的火雞用這張卷隻需十美元，沒有時間限製，你們明年的感恩節火雞有找落了。”

表姐看著一隻巨大火雞圖像下麵的$10優惠券，哭笑不得地說：“我給你個鏡框，看著好看些。”

節日晚餐在美食美酒和談天說地中愉快地進行，雯雯集中精力對那些平日少見的食物大吃特吃，中途也對大家的談論聽一兩耳朵，基本沒有插嘴的興趣。

晚飯後客人走了，時鍾敲過12點，拆禮物的興奮時間來到了。

表姐上初中和高中的兒女依然保持著對聖誕禮物的期待，他們用自己打零工掙的錢買了小禮物，配上手工製作的聖誕卡，寫上對父母滿滿的感激和愛意，雯雯注意到表姐和姐夫接受禮物時，感動得眼圈發紅。

表姐夫回贈精心選擇的最新高科技產品做禮物，引起孩子們興奮的尖叫；表姐拿出年輕人時興的衣褲鞋襪，孩子們愛不釋手地比試著；之後表姐和姐夫互贈禮物，並肩緊緊相擁， 雯雯看得羨慕不已。

“雯雯，這是給你的，但願你喜歡！”表姐遞過來一件水紅色羊絨長袖毛衣，雯雯開心地接過來抱在懷裏。

然後表姐從聖誕樹後拿出一個8x12大的鏡框掉過正麵，一隻色彩鮮豔的肥大火雞$10優惠卷端正地鑲嵌在鏡框中，“這是我帶來的禮物”

表姐說：“謝謝你遠道而來和你的禮物，我們看到這隻火雞就會想到你。”

女兒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說：“哈，我懂了，這叫畫餅充饑。”大家一愣，緊接著放聲大笑. 表姐夫說：“哇，我女兒的中文有進步，會活學活用了。”

雯雯返程的飛機在淩晨一點起飛，表姐和表姐夫一起送她。

臨別時，雯雯說：“和你們一起過節好開心，希望今後每年都能來。”

表姐和表姐夫對望一下沒說什麽。

回家的路上，表姐夫說：“哇，她還以為她送給我們一隻永不消逝的金雞呀。還每年都來?”

“節儉是一種美德，但過分了，就是病態，別和她計較，我們過自己的舒心日子就是啦。”表姐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