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 童年(淘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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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我們迎來了史無前列的文化大革命(簡稱文革),學校停課了,教室空空的。被稱為臭老九的父母們,整天在辦公室學習、開會,也顧不上我們,不過,父母們仍吩咐我們這些大孩小孩隻能在學校內玩,不許出校門。我們不出去,不等於就太平了。先是紅衛兵大串聯,學校成了他們的驛站,歇歇腳,又走了;後是造反派駐紮在學校鬧革命,學校的戲台子和露天石板內壩子,成了他們批鬥“地、富、反、壞、右”的重要陣地。一時間,學校被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小字報淹沒了。批鬥會天天都有,還時常有流血、死人的惡性事件發生。有一次聽說重慶武鬥最凶的造反派之一“反到底”要來學校,半夜三更時父母們帶著我們逃到鄉下農民的家裏去躲避,這種擔驚受怕的事經常有。金帶場小學再也不是我們的玩樂家園了。

在1967年10月1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聯合發出《關於大、中、小學校複課鬧革命的通知》。金帶場小學經過一年多“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折騰,現在師資力量不足,校舍破損嚴重,短期複課是不可能的。學校把實情向資中縣文教局作了詳細匯報。校舍房屋的修繕花錢又花時,加之學校有擴大招收初中生的意向,這可能是為了躲避文革的硝煙。1968年,經上級批準,金帶場小學搬家到了劉宅,並改名為資中縣第四中學(簡稱四中)。

劉宅不在金帶場鎮上。它坐落在向南兩裏路外、由西向東的成(成都)渝(重慶)公路旁的半山坡上。這裏是鄉下,既不順大路,也不靠城鎮,紅衛兵不來這裏找茬。劉宅成為教師居住的生活區,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這裏是校長和教師說了算。於是,我們又有了新的玩耍家園。

劉宅坐南朝北,青磚大瓦房,有兩人高的磚牆和房屋牆圍著,隻有大門、小東門和後門與外界相通。大門在低窪處,其前方是三米見方的石板小壩子,向右與長約五百米的石板大道相連,通向成渝公路。石板大道兩邊是水稻農田。石板小壩子前麵與左側,是石欄杆,與一個約半畝田大的荷花池相鄰。荷花池呈東西向橢圓形,一條長邊緊鄰有兩層的大樓房,大樓房的底層前麵是音樂室,音樂室麵向荷花池是一排大窗戶;另一條長邊是寬大的堤岸,把荷花池與稻田分開。大門內是石板門亭和石板露天小壩子。從這裏由北(下)向南(上),經過二十個石條台階、中石板露天小壩子、門廊、露天走廊和門廳等組成的中軸線,到達後門。後門在半山坡上,走出去又上二十個石條台階,進入辦公室和教室的教學區。在教學區的山頂上,有一個大籃球場和一個操場。小東門出去有一個大禮堂,這個大禮堂能容納兩千人。這裏有一個戲台子、近十台乒乓台桌、幾組單雙杠等。

劉宅被高大枝茂的樹木包圍著,沉浸在一片青翠碧綠的樹叢中。這裏有桉樹,挺直的樹幹,茂密的樹葉,仰頭望不見樹尖;有榆樹,包括春榆樹和白榆樹,橢圓形的葉子一層蓋過一層,粗粗的樹幹上有膨大凸起的榆木疙瘩。摸著這些榆木疙瘩,覺得自己的腦袋也笨笨的。除此之外還有彎彎曲曲的老槐樹,每年四、五月,它開滿了白色、乳白色的小槐花,花瓣可以做成饅頭,清香潤甜。大門前荷花池裏的荷花,在六月,一朵一朵綻放,粉紅色的花朵站立在大大的荷葉上,在荷葉的周圍是密密麻麻、鬱鬱蔥蔥的水葫蘆。一眼水上芙蓉出綠州,就會心曠神恬自悠閑。桂花樹就更漂亮了,到了八、九月,黃色、紅色、白色的花朵開滿了枝頭,清晨一醒來,就聞到從窗外飄來的香氣。荷花池堤岸是兩排大柳樹十八棵,高出大樓房,垂柳隨風搖曳,水中倒影蕩漾,空氣清新又舒爽,大樹底下好乘涼。

劉宅就是世外桃源,美極了,我們生活在這裏,又幸運又消遙。哥哥們常去山頂上的大籃球場打籃球、操場上跑步;我們女孩就在大門內外的石板小壩子、石板門亭和石板露天小壩子跳繩、踢毽子;小弟弟小妹妹要麽跟在哥哥們後麵瞎跑,要麽跑來跟我們調皮。如遇下雨天,我們就去小東門外的大禮堂內玩。哥哥們打乒乓球、撐單雙杠。我們女孩喜歡在戲台子上唱歌跳舞。小弟弟小妹妹一會兒圍著乒乓球台跑圈圈,跑出一身臭汗;一會兒在戲台子前排排坐,看我們表演。

 

我們都生長在城鎮或學校,除了二哥會遊泳,大家都是“旱鴨子”,可我們又特別喜歡玩水,若能在水上漂來蕩去,那就太有意思了。

有一個夏天,石板大道兩邊農田裏的水稻熟了,我們第一次看見農民伯伯用鐮刀割水稻、用拌桶撻穀子。當地有四句順口溜形容拌桶撻穀子:“四四方方一座城,兩個將軍來攻城;砰砰砰砰幾大炮,無數散兵進了城。”原來碗裏的米飯是這樣來的,不由得想起媽媽教我背過的唐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農民伯伯在水稻收割完後,把拌桶留在了田裏,哥哥們領著我們一群小孩,推的推、拉的拉,把田裏的拌桶弄到了荷花池裏,然後我們一個一個跳進拌桶,二哥用一根長長的竹杆,杵在荷花池堤岸上一撐,拌桶就載著我們離開了堤岸,搖搖晃晃,一會兒在中央,一會兒又碰到邊。

剛開始我還有點兒害怕,緊緊地抓住二哥的衣服。他告訴我:不用怕,兩腿分開一點站穩就行。我照他的話做了,真的就不怕了。我們把拌桶當船,在水上劃來劃去,忽東忽西,太好玩了。可玩了幾天後,拌桶被農民伯伯拖走了。這太掃興了,我們還沒有玩夠呢。

三哥出了一個主意:“我們可以用荷花池裏的水葫蘆堆起來做成浮漂,然後站在水葫蘆浮漂上,也能像船一樣在水上遊走。”

二哥馬上否定了:“不行不行,水葫蘆浮漂的浮力小於我們的體重,會沉下水去。”

成想了一下說:“這好辦,我們多做幾個水葫蘆浮漂,每個水葫蘆浮漂隻承載三、四個小孩,使水葫蘆浮漂的的浮力大於我們的體重,就不會沉下水去。”

二哥想了想又說,“我太重了,水葫蘆浮漂承載不了我,你們玩吧。”

華高興地說:“說幹就幹,動手吧。”

哥哥們領著我們,做了四、五個水葫蘆浮漂,三、四個小孩站在一個水葫蘆浮漂上,我們真的浮了起來,漂在水上。可水葫蘆浮漂不像拌桶,我們站在水葫蘆浮漂中央,腳下的水葫蘆向周邊擴散,越變越薄,眼看我們就要掉進水裏。

哥哥們一看情況不妙,急忙叫大家趕快靠邊上岸。我們動作快都上了岸,可年齡小的平還是掉進水裏了。看見他在水裏一沉一浮好幾次,大家驚慌失措,正巧坐在音樂室窗台上看我們玩水葫蘆浮漂的二哥看見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從窗戶一頭紮進水裏,把平從荷花池裏撈了起來。哥哥們扶著平,拍他的後背,幫他把喝進肚子裏的水吐出來。他終於緩過來了,嘴裏喊著“媽媽、媽媽”哭了起來。我們嚇壞了,圍著他,也哭了。

這次玩水葫蘆浮漂差點兒鬧出了人命,領頭的三哥、成和華被雷校長和各自的父母狠狠地訓斥了一通,被罰一周不許出家門玩耍,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閉門思過。二哥跳水救了平,英勇無畏,受到表揚。我們一群小孩垂頭喪氣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寫於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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