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黃昏戀 ——疫情期間在家鄉聽家長裏短

職業: 外科醫生 業餘愛好: 旅遊, 文學, 京劇, 工作之餘喜歡寫些懷舊散文,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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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十月間,回了一次國內,本想早早就回來,卻因後來國內發生了新冠疫情,中美之間斷航,於是隻得在家鄉多耽了些日子,直至後來航班恢複,這樣一來,在國內就耽了八個月。剛回去那些日子直到春節前,在家閑著無事,就常應老同學與老同事之邀喝茶聊天。除疫情防控比較緊張的那兩個月外,基本每周都要相聚。老同學有的就在故鄉工作,有的退休後也回到故鄉安度晚年,大家就常聚在一起。我這些老同學中不少是當教師的,常年執教鞭於講台上,所以練就了一副好口才,聚會時就非常熱鬧,談話的內容也是海闊天空,上自國家大事,下至雞毛蒜皮。不過畢竟都巳七十開外的人了,年長的甚至到了耄耋之年,所以最多聊的還是一些家長裏短的事。這家長裏短四字倒還有出點,這是聽我那博古通今當中學語文老師的同學說的,他說在西遊記第七十五回“心猿鑽透陰陽竅,魔王還歸大道真”中有“這一關了門,他再問我家長裏短的事,我對不來,卻不弄走了風,被他拿住?”難得他有這麽好記性,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都是平常說得來的老同學老朋友老同事,所以說話就不用忌諱,有些涉及隱私的內容說說也無妨,即使當事人也在場。因說的事情很多,有時同一樁事反複說過幾次,有的聽過就忘了,也有的留下印象比較深。當晚上一個人閑暇無事時就把這些印象較深的內容記了下來,歸攏成幾篇短文,本文記的是有關老年人的黃昏戀。這方麵聊的比較多,我挑了些記了下來,因都是我認識的人的經曆,有的雖非本人講述,也是與他很熟悉的人所說,應該都是真人真事,但必竟是個人的私事,因此把主人公的名字都隱去,隻以某人稱之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起老年人的黃昏戀,也是古巳有之,宋代張說於八十歲還娶了十八歲的女孩子,被蘇東坡他們這些老家夥調侃為“鴛鴦被底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民國時的四川軍閥楊森八十多歲還在台灣娶了個小姑娘生了個孩子。不過這些不能算是黃昏戀,隻不過達官貴人利用其特權玩弄女性罷了(當然與現今那些貪官動輒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相比,那還是望塵莫及的);民國期間任過總理的熊希齡與毛彥文倒也可算得是黃昏戀,當年毛不顧他人反對,毅然嫁給了這個比他大了33歲的老男人。婚後兩人相敬如賓,熊去世後,毛一直未改嫁,且繼承了他的事業,也可算一段風流佳話了。現代最轟動的黃昏戀應該算是楊振寧與翁帆的祖孫戀了。說了些開場白,下麵就把我聽到的熟人中的黃昏戀說一說。

                                            一

                                                   

    某君,我的高中老同學,因專業不同,平常不甚往來,偶而會在老同學子女的婚宴上見見麵。倒是退休後因常在同學聚會時遇到,所以反而比以前彼此熱絡起來,他的情況在老同學中流傳甚廣。他是名牌大學出身,學工科的,畢業後在我市一家工廠當工程師,八十年代逐步被提拔到領導崗位,最後當到廠長。他妻子是該廠工人,當年也算是知識分子與工農相結合的夫妻。婚後因兩人的文化差異及愛好等不同,夫妻感情不是太好,時有齟齬。我這位同窗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而他老婆卻是比較強勢,不冷不熱的夫妻關係就這麽將就著。不過他妻子還是個挺能幹的人,家裏的大小事都包攬了,也就養成了他不會幹家務的習慣。令他十分尷尬的是她很易吃醋,特別是他當了廠長後更是不放心,隻要看見他與那個女的多說了幾句就要吵個不休,還不管場合,弄得廠裏的人還真當他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有人就背後給他起了個“花廠長”的渾名,其實真是冤枉了這老實人,在他老婆這麵大纛旗下,他豈敢越雷池一步,就有這賊心也無那賊膽。廠裏的那位書記是農村大隊書記出身,雖胸無點墨,卻仗著苗正根紅,與廠長關係處的不好,有意無意間故意渲染他的所謂緋聞;不過他自己由於不學無術沒有一點真本領也被人尊稱為“草包書記”,廠裏有些對領導心懷不滿的人就把兩人硬湊成了一對“草包書記花廠長”。後來工業局下來調查,把書記調走了,從另外的廠調進一個,這新書記倒是很開明,兩人處得相當好。因夫妻關係不好,他亦曾經考慮過離婚,但我們這代人真的跨出離婚這一步的還不多,何況他們有一對子女也大了。不久,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實行幹部年輕化,他也就成了調研員,直至退休。

        退休後沒有幾年,他那位太太就因癌症過世,在她病重期間,他盡其所能為她求醫問藥,老同學間當醫生的沒有一個不被他找到,可惜最後也終於回天無力,臨終之前,這位強勢的女人對兩個女兒說:“你們的父親過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我死之後,可以給他找一個老伴,隻要脾氣好點,能服侍他就行。”老伴去世後,他確實不會做家務,把家裏弄得一塌糊塗,此時他回想老妻當年的好來,所以雖有人為他張羅,他也沒動心。兩個女兒開始是輪著照顧他生活,因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有點力不從心,於是給他找了個媬姆,但終不能盡如人意,現在父親七十歲了,身邊沒個人也不放心。姐妹倆一合計,覺得還是為他找個老伴才好,就私下裏托人,有天無意中與他當年任廠長時的那位女工會主席聊起此事,這位前工會主席還真是個熱心人,而且多年的工會工作對這種作媒之事可謂是駕輕就熟,馬上就提供了一個很好的人選。此人就是他們廠裏剛退休的女工,才五十出頭(按國家規定,女工五十歲退休),她告訴她倆說:當年還是你們父親當廠長時進廠的學徒工,工作幾年後與同廠的工人結了婚,婚後五年不到,因丈夫有家庭暴力離了婚。為打離婚官司,工會裏即她本人可沒少出力。離婚後她也曾幾次給她張羅過重新找個對象,可她因為一朝被蛇咬,見了草繩也怕,所以一直單身至今,也沒個小孩。離婚時她母親還健在,她還得贍養母親,經濟頗為結據,每年工會年終給予她困難補助,名單送到你們父親處,他還很關心的問起,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有人造謠,給你們母親知道了就到廠裏吵鬧,說他花綽綽,結果冤枉你們父親不明不白的戴了頂“花廠長”的帽子。這位前主席又介紹說這女的脾氣很溫柔,而且會做家務,很適合你們父親。兩個女兒一聽就很滿意,當下就托她玉成此事,她說還是先征求下你們父親的意見。兩個女兒興頭頭的就向老爸說了此事,老頭倒還扭揑了一陣,說這麽大年紀了還找對象會被人笑話,兩個女兒笑著說,楊振寧八十二歲還找了個二十八歲的,父親比楊振寧年輕多了,就這麽定了。這樁好事就在兩個女兒的積極安排下順理成章的說成了。此後不久的一次老同學聚會,大家都到齊了,他還沒到,大家就把他這老牛吃嫩草的事聊開了,正說得熱鬧,他老人家倒珊珊來遲的到了。大家見他今日衣著光鮮,頭發染得烏黑,有位喜愛京戲的同學就打起京撇子調笑他道劉皇叔駕到,誰送的烏發膏哈!我們中間好多人從來不看京戲,所以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啥藥,他還要賣關子,我忍不住就插嘴說他在借京戲龍鳳呈祥裏的劉備招親說事呢。因為大家平時都是說笑慣的,那場飯局上就盡把他打趣。有人問他什麽時候請大家喝喜酒啊,他也一反以前的拘謹,笑著說“攤販證(結婚證)”還沒領,到時候一定請大家光臨。此時因知道他娶的是小了他二十歲的女人,又知道他原先的老婆厲害,有人就打趣他“河東獅子巳化雪,枕畔新添小狸貓”。麵對大家的調笑他隻是嗬嗬的傻笑,我看不過去,想打抱不平,並且知道這位老鰥夫不久前也找了位半老佳人,就禁不住調侃他是“一樹梨花壓徐娘”,大家問我什麽意思,我就把這位老兄的秘密說了出來,這下大家就不幹了,說他是會捉老蟲(鼠)貓不叫,非要叫他幹上三杯,並要這他答應了請客才放他過門。那次聚會後不久,他就去領了他所謂的“攤販證”,而且不食前言,請我們這些老家夥吃了一頓。席上大家看他倆相敬如賓的樣子,又不免對他倆開起玩笑來。有位平日喜歡寫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詩,被大家戲稱為張打油的張姓同學現場發揮說他們是“綠衣捧裝催換衣,紅袖添香夜讀書。奴家溫柔郎多情,今日結成連理枝。攜手相看徘徊處,知音鴛侶共徜徉。”大家衷心祝福他倆終於修成正果。

                                                    二

       他,是我同學的哥哥,有時他弟弟會帶了他與我們一起喝喝茶,吃個飯什麽的,所以也算是老熟人。聽他老弟說,他令兄高中時代有位女同學,兩人比較投緣,高中畢業後,兩人分別考上大學,大學四年中時常書信往來,假期中也時常見麵。大學畢業後兩人各自走上工作崗位,但因學的專業不同,所以在兩個城市工作。兩人也曾有過想組成家庭的打算,雙方家長也同意,本來應該說是很順利成章的事,不想由於女方在保密工廠工作,男方家庭出身有點問題,結婚報告遞上去,女方單位不批準。拖了幾年,沒法解決,於是各自組織了家庭,但兩人仍然保持著朋友關係,而且每年春節回到家鄉,在同學聚會上也經常能見麵,聊得也很熱絡,各人都還在對方心裏占據了一定的地位。女的後來因是領導給安排的對象,本來沒有什麽感情基礎,婚後兩人的誌趣習慣又是大相徑庭,湊合了十年最後以分手告終,因對第一次婚姻失敗,此後又沒有遇到心儀的人,所以此後就一個人帶了女兒過,退休後回到故鄉。我同學的哥哥結婚後與妻子感情倒很好,很快有了一兒一女,可惜他妻子在五十四歲那年突遭一場車禍,雖經搶救保住了性命,但卻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一躺就躺六年。幸虧兩個該子也漸漸長大成人,待到他們母親去世,兩人都巳成家有了孩子,而父親也到了退休年齡,兩個孩子都勸他與他們一起生活,他說自己大半輩子遠離故鄉,在外漂泊,想回故鄉安度晚年,況且老家的房子還在,所以決意回來。回來後就一個人生活,好得自打妻子臥床多年,他倒把家務事都學會了,就是覺得冷清些,平日連個知冷疼熱的人也沒有。在他妻子住院的那些年,他又要工作,又要關心兩個孩子,還要照顧病人,所以與老同學間的聯係也漸漸地中斷了。退休回來後,老同學間就常常聚會,大家也就知道了他這些年的家庭變故。有熱心的老同學就勸他重組一個家庭,可都被他拒絕了,此時還是他老弟知道他的心結,曉得他還是忘不下他那初戀情人,而且也知道這位女的早幾年就回到了故鄉,偶而也見過幾次麵,但沒深談過,不過知道她也是一直單身未重組家庭。於是他弟弟就向他哥哥建議由他出麵邀請她倆見個麵,他很爽快答應了,以後的事就很順利,不到一年,兩人就重續了本該在幾十年前就應結成的良緣。婚後兩人相親相愛,堪比戀愛中的小青年,人們常見兩人手攙著手一起散步購物,簡直是形影不離。雙方的子女也對這樁婚事非常滿意,彼此也常相往還。這兩人的黃昏戀也在老同學之間傳為美談,大家祝賀他倆有情人終成眷屬。

                                                      三

       他是我多年的同事,比我年長,從工作輩份來說,應該高半輩,因平日關係較好,所以讓我軋進他們的圈內,與他們時相過從。這次回來後聚會時很少見他參加,偶爾集會上見到他,看上去眉宇間似有些憂傷,從其他人處打聽,原來他的黃昏戀中斷了。我覺得很奇怪,前年回來時他還帶了他那位老紅顏知己(這是他向大家誇耀的)與我們大家喝茶吃飯的,整個人看上就象重新煥發了青春一樣,其表現為不再落拓不羈,每次出來聚會都是穿得骨棱棱,我們還笑他是不是想去參加老年模特比賽;另外一個表現是一反以往沉默寡言而是常常滔滔不絕的說著他的幸福,最常說的是這輩子總算找到了想找的人,此生再無遺憾。原來他多年前畢業於某中醫藥大學,因父母年老,要求分配回故鄉工作。平日工作認真,服務態度很好,同事之間相處亦甚是融恰,臨退休前還被評為我們省名中醫,所以退休後被多家醫院聘去上專家門診。對他而言應該說是事業有成,不過家庭生活並不幸福,他的妻子是幹部家庭出身,在家時養尊處優,對他這個農家子弟還真有些瞧不起;當年是因為與男朋友分手賭氣才下嫁於他的,婚後不久就開始對他頤指氣使,他呢倒也真有逆來忍受的小丈夫風格;不過他這位“賢內助”與公婆不和卻很讓他傷腦筯,因為他是出了名的孝子,覺得父母辛辛苦苦務農一輩子培養他這個大學生甚是不易,現在兒子功成名就兩位老人很是高興,在村裏也很為人看重,他為報答父母,在醫院裏分配到一所房屋後就把父母接到城裏以度晚年。可惜婆媳這對天敵本來就很難相處,何況這媳婦又真是個厲害腳色,不久他父母就搬回鄉下去了。這兩個原因就讓夫妻之間總有些兒疙瘩,不過就象國內的許多夫妻一樣,雙方將就著過,也並不想離婚,何況巳有一子一女。這樣磕磕碰碰兩人也到了古稀之年,本想兩人可以相依為命安度晚年,那知女的不久就得了癌症去世。因他平日口碑很好,又是名中醫,退休工資也很高,而且退而不休,在多家醫院上專家門診,收入頗可觀。現今知道他成了鰥夫,就有人為他介紹對象起來,他呢倒也不是不想,但考慮到一對子女,就打了退堂鼓。真是知子莫若父,他這一對寶貝子女倒真遺傳了他們母親的強悍基因,平日對老子也少尊重,若是知道老子要娶後母,那還了得,所以他隻能多次宛拒別人的好意。這對子女算是出於關心,為他找了個老太太做飯洗衣,認為這就盡到子女的責任了。這樣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了兩年,看看同事中有比他年紀大的在老伴去世後不久都找了新老伴,不免有些心動;正好醫院裏有個退休護士丈夫去世多年,子女也大了,所以也想找個人一起共度晚年。這護士才五十六歲,人也挺好,兩人本就認識。醫院的護理部主任就自告奮勇當起了紅娘,私下裏分別與雙方說了,兩人都表示同意。這事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來,為恐子女反對,婚事在悄悄地安排。然而世間那有不透風的牆,一天晚上兄妹二人氣勢洶洶地上門責罵父親,說他母親屍骨未寒,就想重新娶老婆了,真是人老心不老,不要臉。又說他枉空是名醫,連自己老婆生癌症也沒看出來,否則他們老娘也不會這麽快就過世。大概那天吵得太厲害了,後來鄰居打電話叫來了110,民警把這對不孝子女教育了一番,兩人才悻悻地走了,臨走放下一句狠話,說趁早死了這條心。第二天這事就傳得沸沸揚揚,消息傳到他妻弟耳中,這位老舅畢竟是做律師的,就做外甥男女工作,說幹涉父母再婚是損害老年人的合法權益,也是違法行為,勸他們同意父親重組家庭,並表示讓他從中做工作,解決矛盾。在他的斡旋下總算達成以下協議:第一,兩人可同居,但不得結婚,說是因為作為子女他們感情上接受不了;其二是父親的工資卡由兄妹二人保管,父親在外麵上專家門診的收入歸父親處理。這樣兩人就生活在了一起,而且兩人心心相印,相濡以沬,他的精神麵貌也大振,他們的朋友也覺得這是一對很成功的黃昏戀。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兩人在一起生活了也巳經三年,三年來他子女倒從未找過他麻煩,因為這三年來兄妹二人根本就從沒上過他門,他呢隻要不來打擾他現下的安定生活就上上大吉,隻當就從沒有子女一樣。不過隨著年歲的越來越增長,他想想自己巳到耄耋之年,而她比他小了二十來歲,對她這幾年為他的傾心付出也心存感激;又想想今後還更要她的照顧,而這兩個子女是靠不住的;同時又想到自與他一起生活後,她就離開了兒子的家,若那天自己不在了,她連個安身之處也沒有,所以萌生了與她結婚的念頭並把現在住的房屋過戶到她名下。這個想法讓他那對子女知道後,當下吵得不可開交,說他破壞當初訂下的協議,言而無信,任說什麽也不答應。萬般無奈下,他隻得再次請出他那位主持“公道”的老舅出場,不想此次這位老舅卻是完全站在兩個外甥男女一邊,還給老姐夫普及了有關遺產處置的法律知識,把他氣得混身發抖。老頭子認為子女當初購房時他分別為他倆付了首付,而且這幾年他的工資都給了他們,總數也不少了,就算作為對他們的補償也算對得起了,一怒之下他向法院起訴要求取消兄妹倆對他現在居住房屋的繼承權。不久前剛剛開過一次庭,雙方都不同意調解,他也表示這官司要堅持打下去。因了這事,所以這次回來很少見到他就在情理之中了,但願他能把這官司打贏才好。

                                                    四

       他,是我在鄉鎮醫院工作時的同事,但他不是學醫的,而且也隻小學文化水平。文革期間,公社革委會派貧宣隊進駐醫院,領導上層建築。第一批貧宣隊是老貧農,大字不識一個,叫他們來領導確實是趕著鴨子上架,所以後來把連他在內的三個年紀輕的貧農派駐進來,到運動後期就留下來,他被任命為院長。說實話他人還真不錯,對我們這些所謂的臭老九並不歧視,包括對我這個出身不好的也一視同仁,非但如此,後來對我的進修培訓還真幫了不少忙,再後來更是把我提拔起來,我之能有今天真的離不開他。到了八十年代,那時要強調學曆與職稱了,對他們這些一無學曆,二無實際業務水平的一批人,衛生局煞費苦心為他們辦了一期半個月的訓練班,經過“考試”合格給了個防保醫士的初級職稱,可別小看這個初級職稱,後來工資與職稱掛勾可還真派上用場。我因了他當年對我不錯,所以也一直記著他的好,雖然以後調往城裏工作,相互間仍然時相往來,有時他來我家,有時我去他鄉下的家。他妻子完全是個農村婦女,人很樸實,在家帶了兩個女兒,侍奉公婆,應該就是農村中那種好媳婦。聽人說,自打他當了院長後,有些兒看不起老婆了,我去他的家多了,也被我看出點兒端倪,因聽到醫院裏私底下有些議論了,所以也曾隔壁敲水缸的提醒過他。他這院長倒也一當就當了二十多年,直至退休。他老婆患有肝硬化疾病,巳屬晚期,後來轉到市級醫院住院,我還去探望過幾次,每次去隻見過他兩個女兒在。在女兒的抱怨聲中我才得知自從老婆住院起,他一天也沒在醫院陪護過,即便有時去醫院也是象親戚探望似的,耽不上一個小時就回鄉下去了。兩個女兒輪番陪她們的母親,可她們還在上班,他卻巳經退休,有的是空時間,為此女兒對他意見頗大。不久他妻子過世了,此後他也很少來城裏,我因常年在國外,所以對他的情況知道的就少了。這次回國後,原來工作過的那家鄉鎮醫院的老同事常邀我去聚聚,卻總沒見他參加,經大家的介紹方知他住在蘇州一家老年護理院裏,至於他怎麽會未到七十歲就住進了護理院,其中還有些兒令人啼笑皆非的情節。

       他妻子病重住院期間,由於他未去陪護,兩個女兒私下裏雖對他很怨恨,麵上卻未做出來,後來的事就讓兩個女兒與他吵了個六缸水渾。原來他妻子去世還不到半年,他居然與一個外來打工的四十來歲的女人同居了,照兩個女兒的說法是軋姘頭,很坍台。依她倆的意思既然母親不在了,他可以輪流在兩個女兒家生活,這樣也有照顧,如今他幹出這樣的事來,何況農村裏對這種事很忌諱的。姐妹倆認為等他年紀再大上去再找個保姆,現在母親才死不久,老老頭巳經熬不住了,豈不讓人笑話。對女兒的安排,他可是全然不顧,也不管村裏人背地裏把他說得很不堪;反而覺得弄了這麽個比他年輕了將近二十歲的女人很得意,常與她手攙著手在公路上散步。據了解內情的人說,他還準備與這個女人結婚,為此父女三人關係很緊張。假如他真的能與這個外地女人好好過也就罷了,不想樂極生悲,有一天傍晚,兩人一左一右在家門口的公路上散步,也許是說話說得很投入,不當心被對麵來的車子把他們撞倒了,那女的倒隻擦破了點皮,他可是撞成大腿骨折,因小女兒在蘇州工作,就把他送到蘇州醫院裏作了手術。開始那女人也去醫院服侍過幾天,後來借口說老家有急事須回去處理一下,過三四天就回來,那知這一去就如黃鶴一去不複返了。這時他才有些兒著急起來,因為他把這幾年積攢下來的十幾萬都放在她那兒了。姐妹倆得知這事就盤問老爸,這個女人究竟什麽來頭,老頭子卻回報不出。後來經去她曾打工的地方問了才知這人是安徽農村來的,家中有丈夫有孩子,這下真把他氣得發昏章十二,然而也沒辦法追回這筆錢,因為無憑無據,而且即使有,當初也是他本人樂意給的。待出院後,小女兒把他送到當地的一家老年護理院,一方麵接受康複治療。我聽說這事後就專程去了那家護理院探望他,他見了我很高興,也有點不好意思。又問我幾時回來的,怎麽知道他住在這兒,我笑著打趣他道,你老豔福不淺,你的事鄉下傳來傳去都象說評書了。他說很後悔,說以後再也不想找老伴了,我說老年人失去丈夫或妻子後重新找個老伴一起安度晚年也未嚐不可,不過不能操之過急,與女兒也要多多溝通;再者也得了解了解對方的情況,當心遭遇婚姻騙子。我要走了,他紅著臉對我說希望我做做他女兒的工作,因當年這小女兒安排工作我還托人幫過忙,所以她會聽我勸的,我把這答應了下來。最後他叫我以後回來別忘了去看看他,我當然也欣然答應。此後我對

他兩個女兒都勸解了一番,她們也表示今後還會好好照顧他的。

                                                    五

       隨著老齡社會的到來與社會文明程度的提高,老年人在老伴過世後再找對象的現象越來越普遍起來。愛情本來就是人類永恒的話題,戀愛也並非青年人的專利,老年人的黃昏戀也同樣值得人追求。平日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聽到的這方麵的故事可多了,不過這也可以用一句套話來說:幸福的黃昏戀總是相似的,不幸的黃昏戀各有各的不同!老年人的婚姻確實沒有青年人的單純,因為涉及雙方子女、財產等等諸方麵的因素;而財產應該是最主要的,好多老年人重新組合家庭破裂的原因往往就是為了財產,特別是財產中的房產。因為國內有了一套房屋,就意味著其背後是幾十萬甚至是幾百萬巨款,這房產也涉及了將來遺產的分配繼承,裏邊的情況可是錯綜複雜了。我們中國的國情,似乎父母的財產就是子女的,若是父母一方先過世,為防另外有人來染指,就會完全不顧老人的感受,與父母之間鬧得不可開交,全不顧親情,往往以對簿公堂結束。在我的老同學老同事及老熟人中發生的這類悲喜劇可是太多了,其最後的結局很多是讓一對老鴛鴦勞燕分飛。個中緣由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道得明的,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有時即使在法院也甚難完全解決。隨著網絡的越來越普及,婚姻詐騙也越來越多,其中受害的往往以男性老年人居多。關於老年人的婚戀問題,聽了不少,也見到不少 ,有時與當事人聊聊,他(她)們往往是一臉的無奈。隨著社會的更加進步文明,我想老年人的黃昏戀亦該越來越得到人們的尊重、理解、同情與支持!

        僅將本文獻給巳經或準備進入老年婚姻殿堂這個圍城中的熱戀老鴛鴦

們!願天下有情老人都成了眷屬,是餘生注定事切莫錯過姻緣!

 
劍門奇石 發表評論於
回複 'dong140' 的評論 : 謝謝
dong140 發表評論於
謝謝分享
劍門奇石 發表評論於
回複 '雪狗2014' 的評論 : 很好,祝福
雪狗2014 發表評論於
我們公司的首席科學家退休 給大家發email 說是和未婚夫共度新生話
劍門奇石 發表評論於
回複 '喜清靜' 的評論 :是的,謝謝
喜清靜 發表評論於
就像不應該過多地參與到孩子的婚姻一樣,孩子不應該幹涉父母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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